牢狱生活,让濮月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看透了人性的阴暗,所以她不会蠢到奢望楚烈在对她不停折磨过后,再大发慈悲地放了她。
想要活下去,就要让他持续地恨,讽刺的是,她这个“凶手”也是他与宋予馨最直接的羁绊。
可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任何反应,濮月狐疑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楚烈轻蔑的视线,尽是敏锐的洞悉。
那一瞬,濮月在他面前,仿若一缕不挂。
尴尬,惊恐,继而绝望……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濮月是怎么被丢到床上的,她忘记了,唯一记得的是他带给自己的痛。
楚烈就是想要羞辱她!
楼下有保安路过,目不斜视,身姿笔直。
楚烈嘲讽地盯着她紧咬的唇,故意凑到她耳边,用着懒散的口吻说:“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他们的听力都很敏锐。”
感觉到她的僵硬,楚烈笑得更残忍。
直到他衣冠楚楚地离开,都不曾再看过她一眼。
濮月用被子将自已包裹起来,紧紧的,密不透风。
站在门外,楚烈脸上的快慰一点点消失,随即而来是莫名的烦躁。
冷不丁一抬头,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小姑娘,一脸懵懂无措,“二、二少爷。”
小核桃最怕这位二少爷,尤其是刚才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小小年纪似懂非懂,但可以肯定是的,二少爷一定欺负濮月姐姐了!
好像受不了小姑娘直白的目光,以及小心翼翼压制的谴责,楚烈心情更烦了。
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小核桃赶紧进房,“濮月姐姐?”
门才关上,隐约能听到小核桃惊恐的呼声,“啊!濮月姐姐,你、你流了好多血……”
男人的脚步滞住。
夜里,濮月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一直在说梦话,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小核桃吓坏了,赶紧叫醒别墅的主事夏婆婆,夏婆婆是知道濮月身份的,可也不敢怠慢,毕竟是人命,连夜将她送去了医院。
清早,楚家餐厅。
楚烈居于主位,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楚帆打着哈欠下楼,他是天快亮的时候回来的,所以并不清楚昨晚的情况。
夏婆婆板着脸将早餐端到他面前,楚帆不解,小声问楚烈:“二哥,你得罪夏婆婆了?”
楚烈瞥他一眼,没说话。
夏婆婆站在一旁,严肃道:“二少爷,我早就劝过您,不要把人带回家里,可您不听!现在好了,人都进了医院,万一被媒体知道,楚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楚烈垂着眸,仍是一言不发。
相较楚家父母,楚家兄弟三人对夏婆婆要更亲近些,对她也更为敬重。与其说是夏婆婆在楚家帮忙,不如说是兄弟三人想办法留下她在楚家养老。
楚帆听得目瞪口呆:“二哥,不是吧?你把人……把人弄进了医院?”
随即,他反应过来什么,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二哥!你这也太渣了吧……”
一记冰冷的锋芒掠至,楚帆一怔,马上低头吃饭。
夏婆婆继续数落道:“你把一个杀人犯接到家里,就不想想要是被太太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们的关系本来就……唉,二少爷,还是尽早把她打发了吧!”
楚烈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婆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知道这孩子只要是打定了主意,旁人就别想干涉,夏婆婆叹口气语重心长:“人死不能复生,这都已经三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楚烈垂着眸,看不清表情。
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婆婆,我去公司了。”
直到二哥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楚帆才迫不及待地问:“婆婆,婆婆,到底怎么回事啊?”
夏婆婆瞪他一眼:“小孩子打听什么!”
楚帆哭笑不得,“婆婆!我都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过就是长了张娃娃脸,不及大哥和二哥成熟罢了,全家就都拿他当小孩子,害他连想谈个恋爱都会被认为是早恋!
可夏婆婆嘴巴严得很,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倒是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尽管猜到二哥都干了什么,楚帆在医院里看到濮月时还是吓了一跳。
她本来就瘦,置身一片纯白中,破败的花一样,被狂风撕碎,被激流摧毁,被山石碾压。
饶是知晓她害死了二哥最爱的人,楚帆此刻也是连句重话都不忍再苛责了。
进来换药的小护士,不时投来的白眼,就差在他脑门刻上“禽兽”二字了。
楚帆不是罪魁祸首,可也跟着心虚地抬不起头。
唉,二哥这事吧……的确不太地道。
夏婆婆是想让他把人接出院,再随便安置到别的地方,总之,别再跟楚家扯上关系就行,也算间接帮了她。
楚帆去找医生要求出院,主治医生姓陈,是位神情冷漠的女医生,即便主任有委婉提醒过对方来头不小,要低调处理要尊重对方意愿,陈医生却不吃那一套。
“出院?呵,行啊,把免责书签了,出院后是死是活都与院方无关。”陈医生两手一摊,笔扔给他。
楚帆笑得略显几分尴尬,“呃……有这么严重吗?”
“不严重,患者不过就是靠着营养液吊着一口气罢了。”
“……”
楚帆不敢吭声了。
跟着护士乖乖去交押金,再也不敢提出院这茬了。
之后原本想离开,可在护士站小姐姐们鄙夷的视线里,又默默留下来照顾到晚上。
回到家,楚烈刚好也在。
餐厅,楚帆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家二哥,用力咬下一口鸡腿肉,嚼得咬牙切齿。
楚烈顿了下,慢慢放下筷子,抬眸,“人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