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快来。”林澈到宁寿堂,早有丫鬟进去通传。才掀帘入内,不等行礼,庾太夫人便在上首招手笑道。“澈哥儿过来坐。”...
“柏舟,快来。”
林澈到宁寿堂,早有丫鬟进去通传。
才掀帘入内,不等行礼,庾太夫人便在上首招手笑道。
“澈哥儿过来坐。”
太夫人的上房,永远珠环翠绕,锦绣华妍。二夫人李氏,三夫人姜氏,林氏母女,相府的小姐,表小姐,一屋子莺莺燕燕,红袖飘香。
林澈进屋,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老夫人身边的识茵。
她来得倒快。
识茵原本端坐在太夫人身边,闻言起身让坐,与上前的林澈擦身而过。
一瞥间,见她眉眼沉静若水,行事妥帖周到,脸上丝毫不见异样。才?s?打了嫡公子,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林澈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上房气氛更加热烈。表小姐们个个端庄优雅,力求在林澈面前展现最完美的形象。
要说相府的表小姐,也算是京城一绝。
庾太夫人好热闹,又爱鲜妍的女儿家。因此常年邀请亲戚家中的小姐们前来做客。林氏又是累世公卿的望族,亲戚关系盘根错节,因此相府表小姐人数众多。
林澈平日事忙,还掌着宫中守卫以及城北军,并不是每日都来宁寿堂请安。
表小姐们好不容易见他一回,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其中的佼佼者,当属庾氏的外孙女,林澈的表妹汪思柔。
不同于时下闺秀的规行矩步,环佩无声,汪思柔像只娇俏的蝴蝶,在场中飞舞。
尽情发挥自己的烂漫天真。
这种场合,本就不是识茵出头的地方,偏偏有人不放过她。
“对了,姜表姑!”
汪思柔歪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满脸好奇道,“方才在外花园,你与三表哥在玩什么?怎么一下子就钻到树灌下面去了?”
她这话旖旎暧昧,顿时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
汪思柔心中得意,俏皮一笑道:“柔儿本来也想上前,又怕打扰你们……”
“柔儿!不准胡说!”
她的母亲林氏呵斥她道。
汪思柔长得十分可爱,如玫瑰馅饼般甜美,此刻当众被母亲呵斥,满脸不解,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
“我的确看到姜表姑和三表哥躲在灌木后玩,为什么不能说?”
她一派纯真,却不知是无心还是无知,特意强调树灌后几个字。
这话一出,满屋的女眷,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实则个个眼睛兴奋地冒光,只除了二房母女。
林三公子林焘,京城有名的纨绔,惯常调戏大姑娘小媳妇,何况姜识茵那个长相,天生的狐媚子。不说别人,就连他的亲娘二夫人,也没有不信的。
周遭的私语声渐大。
“才来几天,就能与男子钻树丛?”
“这有什么!你情我愿的事,听说南边民风开放,保不准这是人家的‘见面礼’呢~”
说是私语,声音大得满屋子都能听到。
大家看向识茵的眼神,隐隐透出鄙夷。
汪思柔直到这时才听明白大家的意思,着急解释,“柔儿不是这个意思,柔儿不是这个意思……”
她一脸受伤心碎,仿佛大家议论的人是她自己。
又急着为识茵辩解,情急之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摇头重复着“不是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思柔,你太单纯。这哪里是玩耍,分明是勾搭!她一个孤女,才来就将府里的嫡公子勾到树后去,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还想不明白吗?”
“真的吗?我只是想同姜表姑一起玩而已。”
汪思柔闻言难过地低下头,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毯上。
她如遭背叛,伤心不已。
却在低头拭泪时,用帕子掩去眼底笑意。
今晨她亲眼见到姜识茵与大表哥一前一后,浑身湿透从林子出来。这姜识茵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一心要往爷们的床上爬。
但大表哥是她的,谁都不能抢走!
说不得她只好拿三表哥来祭天了。
毕竟姜识茵打林焘,是她亲眼所见。
她至多不过是暧昧了细节而已。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听。
太夫人也沉下脸来。
林澈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他一边讶异女人编织谎言的能力,一边忍不住朝识茵望去。
见她还是端正坐在那里,甚至还有闲心喝茶。
倒是稳得住。
见有人看她,识茵放下茶盏,施施然走到屋中,动作如闲花照水,端庄婉约,一派贵气浑然天成。
如同暗夜里的明珠,不经意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夫人见此暗暗点头,就识茵的长相气度,抛开身份,郡主娘娘也比不过,倒有几分太后年轻时的款儿。
“柔儿,你误会了。”
识茵温柔如昔,看汪思柔的目光满是对胡闹小辈的包容,“三公子身子不适,倒在地上,我那时不过是在帮他。”
汪思柔怎么会信。
识茵不等她开口,又道:“老太太,方才我去接沂儿下学,正巧在花园遇到倒地的三公子,是以才会蹲下照看他。柔儿若不信,大可自去问三公子情由。”
说着她又转头对李氏道,“二夫人,我想最好还是给三公子请一个大夫。”
煞有介事。
她就不信林焘好意思说是被她揍倒的。
从一开始,识茵便已经打定主意要颠倒黑白,反正当时现场又没人,还不是任她说。
“不是这样!”汪思柔显然缺少应变之能,她明知识茵说的是假话,却苦于解释清楚。
也维持不住甜美的表相,大声道:“明明是你打了他,我看得清清楚楚!”
“柔儿,”识茵语调都未变,细细柔柔地问她,“怎么又成我打人了?我这样子,哪里像是会打人?”
别的不说,识茵的模样是很有欺骗性的。身娇体软,根本不像是能打人的。
汪思柔堵得哑口无言。
明明是打人,怎么就变成救人了?!
桑路却不肯给她想清楚的机会,拉过她的手道:“太夫人,柔儿还小,考虑不周也是有的,我相信她不是故意让我难堪才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她说得大方自然,语气中还有几分委屈的小情绪,可爱又真实,不免让人觉得方才汪思柔的一番做派刻意又做作。
汪思柔自然不肯认,急着甩开识茵的手,再要辩解。
林澈听得一阵头疼。
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骗人,谎话说得比什么都真。
他若不是亲眼所见,说不定还真能被她们哄住。
若不是还有事与太夫人说,他这会儿早走了。
再听不下去,他开口准备结束这场闹剧,“当时我也在花园。”
一屋子大小女人立刻齐齐看向他。
有吃瓜看热闹的,有饱含希冀的,也有充满担忧的……
林澈长话短说,“三弟的确倒在地上。”
他说的是实话,并没有偏向谁,可这话听来却像是印证识茵所说。
果然,下一刻太夫人露出个笑模样,嗔道:“柔儿不懂事,事情都说不清。这两天在屋里抄几遍心经。”
怕林澈不耐烦,太夫人问道:“可是有事?”
……
识茵怎么也没想到林澈会帮她,明明之前他对自己那般厌恶。
还有林澈说他当时也在场,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那他有没有看见她打人?
又为何不揭发她?
识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尽力缩小存在感。太夫人却不给她机会,“识茵,明日你跟澈哥儿一起去。”
她尚不清楚何事,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林澈幽黑深邃的眸子。
识茵怕得一抖,赶在林澈开口前,对庾氏道:“太夫人,我这两日有些着凉……”
“年轻人要多出去走走,不然身子总是病歪歪的,听我的,一起去。”
见底下的小姐们都面露向往,太夫人又笑问:“你明日与太子去郊外狩猎,除了大司马府上的小姐,可还有旁的小姐?”
林澈答:“大约还有王家的亲眷姐妹。”
太夫人笑着对众人道:“你们有谁想去,明日都可以跟着一起。”又吩咐李氏,“你来安排一应出行事宜,咱们家女眷多,可不能冲撞了。”
李氏忙起身应了,大房没有主母,如今整个相府,是二房李夫人当家。
等到宁寿堂众人散了,太夫人单独叫住识茵。
“今儿你给澈哥儿送食盒,他可曾说了什么?”
识茵原以为太夫人要问三公子的事,当即心下一松。也不说话,只垂眸摇摇头。
太夫人幽幽叹气,“澈哥儿他娘死时他才六岁,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误以为他父亲宠妾灭妻,对他父亲有心结,这才拦着不让他父亲续娶。”
林相的亲事,据说都让林澈搅黄了,林相十年来孑然一身,林澈这孝子可谓功不可没。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只要你能叫澈哥儿同意他父亲娶妻,我立刻就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这是庾氏与她之间的约定。
其实老太太也是用心良苦。
既心疼终日为朝廷操劳的林相,又不想委屈桀骜不驯的林澈,这才想出娶个小门小户做继室的主意——
识茵出身士族,却父母双亡,孤身带一幼弟,这样的出身,自会对林相小意照顾,对林澈多加忍让。
是以最初认亲时她就让识茵在辈分上长了林澈他们一辈。
太夫人又叮嘱道:“你先不要与他明说你要做他继母。澈哥儿倔得很,对他父亲另娶这件事情非常排斥,你若明说,定没个好的。”
识茵柔顺一笑,“您放心,我都省得,会跟大公子好好相处。”
庾氏看着自己千挑万选出的儿媳妇,满意点头。
姜氏虽美貌太过,不够端庄,可胜在温顺乖巧,跟她苦行僧一般的老大正好相配。
她不由笑道:“出去后找机会与澈哥儿好好相处。我等着早日喝上你敬的媳妇茶。?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