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日,我被喊去参加侯府家宴。
我第一次看到他如今的妻儿。
他们高高在上,一家子坐在高台。
我行了礼,卫守思白了我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入了门,便是一家人了,我们定不会亏待了你。
他的夫人冷冷开口。
你如今也不小了,我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亲事,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亲事?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她们。
东伯候却是错开了我的眼神,他的夫人自上而下看着我,眼里尽是不屑。
卫守思更是冷哼一声。
上坐吧,这段时间多学规矩,别出去了丢了侯府门面。
她不再看我,仿佛我是件什么脏东西。
我无心理会,在坐上胡思乱想,熬到宴会结束,我急忙拦住东伯候。
我问他什么亲事,为何我不知道?
他眼神躲闪我带你见过的。
我更是疑惑谁?
他与你相配,又身份高贵,见你一眼,便倾心于你。
我心里想起他的脸,东伯候带我见过他,他似乎,也确实有些倾心于我。
他说要带我走,竟是以这种方式。
我脸上突然散起红晕,连东伯候也不敢看,急忙告退。
闻垣,你竟是这样大胆的人。
我在房里踱步,觉着有些突然,但我心里是愿意的。
我自然也倾心于闻垣。
他说要救我,竟是娶了我。
他可是燕王,他竟真要娶我。
少女怀春,总是心里开满了花,浸得人醉醺醺,迷糊糊。
难怪他这只见我一次,再没来过,男女结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我好几日睡不着,我想他的紧,闻垣真会变成我的夫君。
这几日,我无数次感谢上天,让我回府做了侯府小姐,让我名正言顺嫁与闻垣,我以为老天爷眷顾我了。
我真以为,这场美梦会成真。
没出几日,东伯候吩咐下人操忙我的婚事。
说是皇帝病中,不宜大办,但那边着急我嫁过去,便简办了。
我也愿意,闻垣说了会带我走,急一些,也是理解的。
我便在一个光风霁月的晨间,摇摇晃晃坐上了婚轿。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我的人也摇晃,心也摇晃。
不知闻垣会是怎样的新郎子,我不停的幻想着。
红盖头掩着我的眼,这世界红的刺目。
我等我想嫁的男子,掀了这盖头,娶我回家。
下了轿,侍女扶着我,我同身旁人一路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又对拜。
化繁为简,又过了一些流程,我便被人带着进了房。
我在这里等他,我心里有些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有些乏了。
我听见有人开了门,有人进了房。
许久,他都没动作,我心里有些疑惑。
我小声唤他闻垣?
那人却未应声,只是凑了近,喘着粗气。
我心里不安至极,手心都捏出来汗。
闻垣,你怎么不说话?
我又开口问他,他却依旧不开口,我听他似乎脱了外衣,摘了些叮当响的佩饰。
我不禁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涨红,更是紧张。
闻垣,你别这样着急。
又一阵安静,来人缓缓走到我身边,我感觉他凑近了我,我正羞涩。
谁是闻垣?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刺的我耳朵都酸痛。
新娘子还想着别的男人?
他一把掀开我的盖头。
我惊恐抬头一看…来人竟是李相!
我不住惊声尖叫,他肥丑刺目的脸离我好近。
他伸手想摸我的脸,我连忙躲开。
这个动作似乎惹怒了他,他突然变了脸色,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
我想逃出房,可刚拉门,却发现门落了锁。
李相在我身后,看戏一般。
我颤抖着,哀求他放过我。
他似乎很享受我害怕的样子,我刚跑开,他便拖着我的腿将我拽回去。
夫君定会好好疼爱你,教你再也想不起别的男子。
他说罢,又发出一阵怪笑,我几乎快吓破了胆。
你的生父把你送给了我,我助他争那皇位,你好好伺候我,我才能多为你父亲出一份力哟…李相抓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脸。
那一夜,我才终于知道,姐姐们说身上有缺的人,是怎么折磨人的。
我晕了几次,醒了几次,被毁如残柳,最后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果真是最好的舞伎,身姿如此柔软。
他将我摆的诡异,我早已无力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神志恍惚。
睁眼,一片血色,如婚轿上盖着盖头一般。
我分不清何时是梦,何时是真。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几个日夜。
我看天暗了又明,明了又暗。
直到有一次,他很久没来。
我也稍缓了点力,尝试将这上了锁的门撞开。
我想逃出去,我只想逃出去。
我心里不甘,撞门愈发用力,我用圆凳砸,也砸不开。
却突然听见有人来开锁,我心里害怕,那个阴人又要来了。
我紧紧将自己裹住,慌忙爬进床底。
我死死闭着眼睛,祈祷醒来就能不在这里了。
相桃,是相桃吗?
不是李相的声音。
是谁呢?
我一时想不起来,有些耳熟,但我想不起来。
相桃,你在这里吗?
他还在唤我,我小心的从床底探出头。
我已有些记不清他是谁,我在这里这些时日,脑子里总是不清醒。
那男人看我一眼,便浑身颤抖起来,他脱了衣服想裹住我,可我心里害怕,我不敢向前。
相桃,你别怕我,我是闻垣。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相桃,我来带你走。
我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我记起好像很久之前,有个叫闻垣的男子,和我说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他还和我说我会带你出去。
我的眼睛又救出了眼泪,浑浊不堪。
闻垣,你怎么才来。
太久未开口,我声音嘶哑,如魑魅般。
我嫌恶自己,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他抱着我,走出了大门,可未走几步,我却又听见了那地狱饿鬼般的尖嗓。
燕王大人,你抱着我的小妻子,是否不和礼数?
难不成燕王你,有偷情人妇的癖好?
我听闻垣声音发狠,我的头靠在他心门,他的心跳动激烈。
你这阉人,霍乱朝纲,恃恐作恶,欺辱女子,肮脏不堪。
你活该被凌了迟,下阎罗地狱。
我紧紧抱着闻垣,眼睛有些花了,但我还是看见,刀剑的倒影。
燕王,看你有没有能耐,活着出了这禁府。
李相也不恼,依旧是那尖笑的声音。
闻垣带着我,难以施展身手,被紧紧的吃退。
他的暗卫也被逼的一步步退让。
这里是李相的禁府,他在这里养兵谋反,闻垣找到这里,想要将我带出去,难如登天。
我只感觉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打斗中,我被李相的手下抢过。
他的暗卫提着他逃走,他不停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凄厉。
燕王殿下,不见不散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看闻垣被他的暗卫死死护走,身上还中了箭。
我暗中祈祷,他能没事。
闻垣闻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李相看闻垣逃了去,嘴上笑着,我却只觉着心里惶恐。
又是一夜的昏沉。
我只觉得眼睛更花了,好像上了一层雾。
我在这里又不知道躺了几个日夜,不知外面变成了什么样。
听来送饭的侍女说,皇帝已经死了。
按理说,应是燕王继位,但李相和东伯候谋反了。
燕王的母家带兵支援,与东伯候和李相僵持着。
我听她们说,燕王母亲年轻是带兵守边疆的女将军。
此次叛乱,燕王母亲一呼百应,很快便召集了大批将士。
我听她们说,李相和东伯候,快要败了。
侍女刚说完,我就听见刀剑声起,碗掉在地上,碎了。
不知谁进了我的房间,我使劲看他,才发现是东伯候。
相桃啊,为我出最后一份力吧。
这一世,是爹欠你的。
我的眼睛短暂恢复了清明,来人不是李相,我就不害怕了。
父亲,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痴痴看着他。
父亲,你终于来救我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父亲,父亲,父亲。
他看了我许久,没有开口。
他又叹了口气,唤来一名侍女,那侍女看见门口的恐怖,惊叫一声。
我看他抓住那名宫女,用刀在她脸上狠狠划了好几刀,又拔了她的舌头。
然后,又拿布罩住。
做完这一切,他拎起那宫女,转过对我开口道昔雪,逃吧,能活就活下去。
我看他狠辣,实在害怕,吓得不敢出声。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
回了神后,我连忙跌跌撞撞跑出这里,这里已经空了许多。
我一路摸索着,尸横遍地。
我大约顺着东伯候的车马走了几里地,才看到他们。
我躲在断墙后,看东伯候和李相一人抓着一个女子。
东伯候抓着的是侍女,而李相抓着的,是一个看着高贵的妇人。
我又看到闻垣,闻垣站在他们对面,似乎胜局已定。
东伯候和李相,应是苟延残喘。
我看李相将拽着那妇人的头发,提起来,疯狂的尖笑道燕王大人,你是要江山,还是要母亲和情人啊…闻垣脸色暗了又暗,他身旁的将士也不敢向前。
原来那是闻垣的母亲。
那妇人眼里不屑,似乎并不惧怕。
那侍女说,闻垣母亲年轻时,是风光一时的女将军。
我仔细看她,那是与所有城里女子都不同的英气傲骨。
她即使狼狈至此,也直直的挺着脊背,高昂着头颅。
我看她心无惧意,大声喊着垣儿,杀了他,好好做君主。
李相一如既往,阴声尖笑巾帼枭雄,真是有气概,不知人头点地,是否还能如此豪迈…闻垣母亲嗤笑一声,说道我十二岁上了马,便是在北地守疆土。
十几年,我手下斩了多少敌兵头颅,我被封威武女将军时,你还是那里名不见经传的太监。
我为国而死,有何而惧?
我只希望这一遭后,家国安定,繁荣昌盛。
你这狗彘不若的太监,别想用我做要挟。
她说完,竟狠狠的冲向旁边指向她的利剑。
我突觉得心里抽疼,疼的揪在一起。
我出生花月,未想有女子能带兵杀敌,戎马一生。
我只听闻垣哀嚎一声,拔剑而上。
东伯候乘机也将手下那侍女抹了脖子。
他身边的将士没了威胁,冲上前将李相和东伯候刺成肉泥。
只剩闻垣哭着抱着他的母亲,像个孩子一般哭的撕心裂肺。
他也掀开了侍女头上盖着的布,看到一副没了容貌的面容。
我也被吓得一惊,一时站不住,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