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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打电话说奶奶死的时候,强制命令我必须连夜坐车回去。

一进家门,棺材已经停在灵堂,还被钉死了。

我爸妈直接拿着一件明黄的道袍出来,往我身上一裹,用一根稻草搓的麻绳系住腰间。

塞了只大红公鸡给我,让我这三天法事,都坐在棺材上,当镇棺童。

吃饭就坐在棺材上吃,就算上厕所,也得和做法事的道长说一声,让他帮着镇棺,才能去。

只有惨死、枉死,怨气极重,容易尸变,或是不肯入土的人,才需要镇棺童。

而且一般都是找童男,或是家里儿孙阳气旺的镇棺。

我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孙女,镇什么棺。

不是还有我哥的吗?

平时什么好事都顾着他,镇棺这种怪事就轮到我一个女的了?

一说到这个,爸就阴沉着脸,朝我低吼:「不想死的话,就别多问!」

妈在一边安慰我:「奶奶最喜欢你,你就多陪陪她。」

我听得莫名其妙,但灵堂里人来人往,那些同村人都在看热闹,似乎恨不得我闹起来。

只得抱着那只公鸡,爬上棺材,按道长说的侧坐在棺材正中间。

坐下来后,看着旁边烟熏火燎的灵堂,再想着我坐在对我最好的奶奶棺材上,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她怎么死的了。

眼睛发酸,眼泪忍不住地流,心头疑惑也越发地深了。

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产婆,在她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据说以前,很多胎位不正难产的,几天几夜生不下来,只要找了奶奶,就能母子平安。

到现在,过年还有很多人带着成年的孩子,来看奶奶,说如果没有奶奶,就一尸两命了。

近十几年,大家都去医院生了,找她接生的人少了,但猪牛羊这些生产,也会叫她去看看。

过年在家的时候,她还说亲自帮我把关看对象,免得以后所嫁非人。

我看着黑漆漆的棺材,越想越怪。

那缠在腰间系着道袍的草绳一股子怪味,又像是从棺材里冒出来的。

村里那些人,看过来的时候,再也没有原先对奶奶的那种恭敬,好像目光都带着审视。

可我抱着只公鸡坐在棺材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坐到中午,我实在撑不住,叫了道长抱鸡坐棺,这才去上厕所。

但那老道长交代我,无论如何腰上的草绳不能解,道袍不能脱,上了厕所立马就过来,他最多只能坐五分钟。

哪有上厕所还规定时间的?

我正要理论,我爸就是一通吼,无非就是跟以前一样。

骂我不知足,他送我上大学,出去工作了,就不管家里的死活,现在我奶死了,让我坐个棺还这么多事。

他骂起人来,还是那么蛮不讲理。

可我在这里坐了半天了,我哥的鬼影都没有看到?

他说送我上大学,可学费、生活费都是奶奶偷偷给我的,他还要倒找我要钱呢。

这些年,我也看透了。

他越是骂得厉害,就证明他心里越虚,证明这事真的有古怪。

我爸骂得狠了,还抄起灵堂前的棍子要打我。

幸好被做法事的那些人拦住了。

老道长无奈地叫我,快点去上厕所,他真的只能镇五分钟。

厕所在屋后,我去的时候,看到一堆帮厨的婶娘在看什么,还窃窃私语:「七婆这是造了什么孽,死得古怪,还得这么惨?」

七婆,是村里对我奶奶的称呼。

无论男女老少,都叫她七婆。

她们聚一堆,嗑着瓜子,看着手机很出神,我凑过去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偷录的一段收殓时的视频,那被收殓的赫然就是我奶。

她躺在床上,瞪眼张嘴,青白的双手还死死地交扣着。

给她擦身穿衣的,是村里专门负责这个的四阿奶。

她擦完身后,居然只给奶奶穿了一身蓑衣,然后用针线,将奶奶大睁着的眼睛和嘴巴都给缝了起来。

一边缝,还一边念着什么。

我看着那黑线穿过眼皮,渗出黑红血,心头针扎一样的痛。

四阿奶将嘴和双眼缝合后,针就直接往下,并没有扯掉断,就着一线相牵,将蓑衣也缝好。

最后将奶奶紧扣的十指,强行掰开。

奶奶的手很小,因为接生,有时胎位不正,她得伸手去拉,所以保养得也很好。

她扣得很紧,那十指被掰得咯咯作响,掰开后,明显有几根手指被掰断了,像扭曲的鸡爪一样弹着。

我看得整个人都发着僵,站在这堆婶娘后面,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孔雨绵!」我爸怒吼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些看视频的婶娘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收了,惊恐地看着我。

「奶奶是怎么死的?」我扭头看着他,沉声道,「她怎么变成那样了?」

瞪眼张嘴,十指紧扣,哪一个是正常死亡能有的?

「你给老子去坐棺!」我爸拎起扫把就要来打我。

我妈一把抱住我,叫了那堆嗑瓜子的婶子,将他拖开。

这才朝我道:「绵绵啊,时间快到了,你先坐棺。奶奶最喜欢你了,你快点去吧,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奶奶入土了,我们再把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孔雨轩呢?」我梗着脖子,看着我妈,「他不是在家吗?人呢?」

这个家奶奶确实是对我最好的,但她对孔雨轩这个大孙子更是偏爱得不行。

每次接生回来,得了钱,给我十块,就得给孔雨轩五十块。

这会他人怎么不见了?

「你哥有事去了。」我妈脸色发青,好像在怕什么,推着我,「你快上厕所,快点!」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身体发着抖,好像真的很害怕。

那些婶娘对着我们窃窃私语,恨不得热闹再大点。

我只得急急上了厕所,跟着去坐棺。

除了累一点,脑袋倒是清醒,我想着爸妈肯定不会告诉我,奶奶的死因的。

等入土过后,得找村里的老人问一下。

一直到了晚上,我就有点撑不住了。

我妈拿了床寿被,铺在棺材上,说让我累了,就靠着躺一下,无论如何也得坐到棺材入土,等有土落到棺材上后,我才能真正离开。

那老道长怕我睡着了掉下来,就拿草绳顺着我腰往下,将下半身绑在棺材上面。

还郑重地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离开棺材。

就算他来镇着,也只有五分钟。

这事越发诡异,一直熬到半夜,做法事的去吃饭抽烟。

我抱着公鸡侧趴在棺材的寿被上,拉了拉身子休息。

隐约间,好像听到棺材里面有着咯咯的声音。

像是老人卡着浓痰,又像是公鸡喉咙的什么。

又像是线缝着什么,正用力拉扯开……

想到那***的视频里,奶奶被缝住的眼嘴,我不由得贴紧了耳朵。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等你奶奶出殡那天,过石桥的时候,你扯掉身上的草绳,往桥下一扔,人也跟着跳下去,然后顺水跑,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这样才能保你一命。」

村里出殡只会走一条石板桥,桥面挺高的,水不深,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跳下去不会淹死,但腿不摔瘸才怪,哪还有命活?

我听着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身形纤长的男子,正站在棺材边。

他长得很好看,好像夹着淡淡的愁恼,显得整个人好像照在水上的月光一样。

见我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抬手丢了个东西给我:「这三天怕也不得安宁,这个能保你一命,熬到出殡,记得出殡那天,一定要跳桥!」

我只感觉怀里一沉,跟着有个冰冷的东西落入怀里,还顺着棺材往下滚。

吓得我一个激灵就伸手抓住那东西,却发现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

冰冷,圆润。

可那个白衣男子,却半点踪影都没了,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

但如果是一场梦,这鹅卵石哪来的?

正想着,就又听到「咯咯」的声音。

跟着一个人影从灵堂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跪在了棺材前。

赫然就是给奶奶收敛的四阿奶!

她肯定知道奶奶是怎么死的。

我忙对着她叫了几句,想问她奶奶的死因。

可四阿奶好像根本听不到,对着棺材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跟着抬手,从口袋摸出穿好的针线,直接就对着自己的嘴巴扎了下去。

一针扎下去,黑线拉过嘴唇,鲜血涌动。

她却好像连痛意都没有,下手和缝合奶奶尸体一样又快又麻利。

缝的时候,嘴里还跟卡着浓痰一样,发出咯咯的响声。

而我怀里抱着的那只公鸡,也跟下蛋母鸡一样,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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