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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七至九点有早餐提供,弥月有吃早餐的习惯,定了闹钟,八点多到,餐厅里人已经不算多了。

早餐是自助式,供应的是常规几样,也有当地特色的烫粉,现点现做。

她跟档口师傅讲,少米粉,不放辣,便到一旁去坐着等。

这时微信亮起,钱孟乐发来一则消息,还在和她续昨晚没聊完的话题。

游乐园园长:【不过我突然想到,你手机就这样开机了没事么,用同ID的设备一下就查到定位了。】

弥月抬指回复:【他应该不会来找我了。】

闻琛对人,从来温柔谦和,彬彬有礼,可相处久了便会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颇为傲气的。

两通电话,都是不欢而散。弥月不觉得他会再一次低头。

钱孟乐却好像有不同意见。

游乐园园长:【但我感觉他昨天来状态不怎么样哎,像是好几天没睡好了。有点憔悴的。】

弥月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在忙收购案吧。】

她离职之前,闻氏最大的一桩项目就是对国外某公司的收购,因为半途杀进来一家竞争对手恶意抬价,进展得不太顺利。

前几天,闻琛还飞了趟国外,专程去接洽某位有意出售股份的创始人之一,想要说服对方将手中股份卖给他。

作为C市有名的“二代”,闻琛并没有沾染半分恶习,而是对开拓事业版图产生了极大兴趣。

他忙起来偶尔会不注意身体,大概又没好好吃饭。

弥月手指轻动,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再继续。

听见档口师傅叫号,弥月放下手机,也正是在这起身的一刹那,望见门口走进来两道人影。

走在稍前的那个抄着兜,步态懒散,后边的还在打哈欠,随手扶了下耷拉的眼镜,目光显然没聚焦,满脸写着“灵魂出窍”。

再后面……没有人了。

谢梨没有和他们一起。

弥月看向门口的一瞬,谢不琢也看见了她,微一抬手,就算打过招呼了。

弥月也浅弯了下唇,礼貌点点头。

经历过昨晚,两人之间好像多了层说不上的东西,谢不琢也没了刚来岛上时那种不好相处感。

弥月把这理解为个人有个人的脾气。没有计较他之前的冷待。

她看见两人往这边走,便没有急着去取餐。

“你吃的什么?”徐朗行凑过来,像是寒暄的一句,不等她回答,又往档口里瞄。

师傅正在装一碗新的烫粉。粉丝雪白,小油菜,洒不知名的各种碎,最后放一把小薄荷,浇一勺红油,卖相不错。

“给我也来一碗。”他点完单,又去自助餐那转了圈,拿回来几样东西垫肚子。

回来之后,看见弥月和谢不琢相对而坐,正在动筷子。

其实徐家也挺有钱——徐朗行父亲二十多岁时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后来逐渐成长壮大,去年收购了一家院线,身价暴涨,在A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过,和谢不琢这种世家子弟还是有本质差别。

这一种没法靠穿着打扮修饰的东西,徐朗行把它称作气质。

有的人,就算穿款式再简单不过、LOGO也不带的T恤,白衣黑裤地坐在旅游酒店吃成本可能只有十几块的烫粉,姿态也浑然天成,像是坐皇位。

没认识谢不琢之前,徐朗行就听说过,A市真正的富人阶级,那小孩都是从小练仪态的。当时他翘着二郎腿嗤之以鼻,当是古代吗?

然后发现,谢不琢小时候真练,还有专门的老师,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他瞅着弥月也是,坐在那,薄薄的肩背挺直,脖颈修长,小天鹅似的端庄又优雅,要是拍张照片把对面的谢不琢一起框进去,两个人还挺搭,不由调侃出口,“你俩这用餐的仪态,一个老师教的?不累得慌吗?”

弥月闻言,这才注意到,谢不琢餐桌礼仪是真挺好,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自然而然养成的习惯。

但她其实不是。

只是父母听说了有钱人家的这种做法,塞她进去学的。目的么,很简单,“嫁进名门”而已。

其实父母的很多做法,弥月都不是太能理解,像将她当做了一件商品,方方面面培养,只为将来有一把尺来衡量估价。

不过,或许因为这一切的指向与终点都是闻琛,这么些年下来,她从来没生出过一丝反抗之心。

现在倒是反叛了个彻底。

以他们的性格,一定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趟旅程结束再回C市,不知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树枝糅成条,在盐水里泡软,抽到身上,不过几下就火辣辣地疼。这是弥月年幼时的记忆,等她再长大一点,父母就没有这样打过她了,因为怕留疤。

时隔多年,皮肤上的疼痛还叫人记忆犹新,弥月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收紧,眼睫微垂。

“无不无聊。”谢不琢抬眼,说。

徐朗行也反应过来,弥月毕竟和他们不熟,自己这样特地将仪态拎出来说,尽管没恶意,好像也不太合适,仿佛在开嘲讽似的。

“对不起啊,那个,”徐朗行挠了挠头,“我想活跃下气氛而已。”

有好几秒,弥月都在走神,直到听见了徐朗行的道歉,神思才被拉回来,连忙说,“不是的,我没有生气。”

“是吗?”徐朗行说。

“嗯,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弥月点点头,为了打消疑虑,主动问,“你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没关系吗?”

指的是谢梨,徐朗行秒懂,“不怕,这个点儿,她起不来的。平时上班都经常迟到,和你说,我迟早找理由开了——”

话音没落,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子尾音上扬的一声,“是吗?很不巧,我今天起来了哦!”

徐朗行手一哆嗦,夹起来的一筷子粉,掉了。他咽了口口水,转头,就看见了笑吟吟的谢梨。

“徐老板,你刚才说‘开了’,‘开了’什么啊?”她妆容精致,穿淑女套裙,冷笑一声,已经开始撸袖子。

“啊啊啊啊啊女侠饶命——”

弥月有史以来没吃过这么热闹的早饭。为了顾及影响,谢梨并没有当场发威,而是亲切地坐到了徐朗行的旁边。两个人小动作不断,谢梨一会儿给他碗里加点醋,一会儿不给他餐巾纸,徐朗行酸得一脸菜色,举手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怠慢工作了才算完。

“那等会你就回房写词儿,哪儿也别去。”谢梨比了个来回戳眼睛的手势,“我什么地儿也不去,就看着你。”

“今天就开始?”徐朗行行事风格像条泥鳅,抓住机会就想溜,他看着弥月说,“今天恐怕不行啊,我答应了教她冲浪。”

同时疯狂用眼神示意。

这个算是真的。

昨晚烤红薯那会儿,弥月问起学冲浪的事,徐朗行大手一挥,直接揽到了自己身上,说你找教练干什么,这就有一个现成的。

不过弥月并没有当场答应。

怎么说,她更喜欢用钱解决的交易,而不是欠人情的感觉。何况,和徐朗行,也只是萍水相逢。

他愿意教,她也不好意思学。

不过,眼下,好像应该帮他解个围?弥月迟疑片刻,将要点头时,谢不琢在旁边懒洋洋出声,“没事,我可以教。”

徐朗行瞪大眼,一副惨遭兄弟背叛的不可置信。

弥月也微微惊讶。

虽然和谢不琢交集很浅,但凭这几面之缘,她也能判断出,他并不是一位多热心肠的人。教冲浪起码也要十来天吧,为什么给自己揽这种麻烦事?

正纳闷,谢不琢却侧身看她,一只手搭在桌沿,长眉一挑,几分玩味的意思。

“怎么,我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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