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东宫里有无数双眼睛,我和萧昱宸的事,沈婉兮知道得很快。
她和萧昱宸高坐上首,沈婉兮好看的眉眼里满是冷意,纤细的手指指向我:
「端杯茶来。」
我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碗,微不可闻地皱了眉。
我跪在她脚边,双手奉上,她却不急着接过,我一动未动,任凭额间渗出密密的汗。
我目不斜视,感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匆匆移开。
她和萧昱宸说了许久的话,才伸手接过我手中已经变温的茶。
我把满是水泡的手藏进袖间,正准备退下。
听到沈婉兮带着浅笑的声音又传来:
「宸哥哥,你的生辰将近,婉婉前些日子去寒山寺为你祈福,求了一道平安符,住持说,若能举着此符在天地间跪足三日,方可示心诚,便能受到诸佛护佑,一生平安顺遂。」
「宸哥哥,外面冰天雪地的,想来你定然不舍得婉婉去,我看这丫头眉眼间倒有几分我的影子,不如,让她代我去,你说如何?」
我抬眼,看到沈婉兮试探着看向萧昱宸,而萧昱宸不置可否,似乎皱了眉。
这样的天气,莫说三日,便是一日,只怕也捱不过。
沈婉兮此举,是冲要我命去的。
她在试探,试探我在萧昱宸心里的位置。
她是大权在握的沈家嫡女,尊贵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也不会允许萧昱宸心里有别人。
我抬头看向萧昱宸,嘴角噙了一抹视死如归的笑:
「奴婢愿意替太子妃为殿下祈福,愿殿下和太子妃此生都能平安顺遂。」
我接过那道符,毅然转身出了殿门,跪在了粗粝的青石板上,膝盖并不是很痛,只是寒意彻骨,因为地上有未化完的残雪。
我看着指间的水泡,却也似乎并不是很痛。
自阿兄走后,所有身体的疼痛都是在分担心中的痛。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我从辰时跪到亥时,整整一日,滴水未进,全身早已没了知觉,耳边能听到呼啸的寒风,可奇怪,身上却一点都不冷,浑浑噩噩间,是谁在耳边,熟悉的语气温醇如明月映水:
「阿瑾,你不会死的。」
「阿瑾,好好活下去。」
「阿瑾,阿瑾…」
是谁衣冠胜雪,背影颀长而温暖,藏在我的青春岁月里、藏在我的少女心事里、藏在我永不磨灭的记忆里。
可是,我看不清你啊。
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我听你的话,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在看到你和张大人家的千金并肩而行时不装病要你背我回家了。
可是,你分明没生气啊,我分明看到了你唇角扬过清浅的笑,那么好看。
殿内烛火暗了又明,殿门被大力打开,一个身影匆匆奔了出来。
瞧,我赌赢了。
我泄下最后一口气,任凭意识模糊在谁的怀里。
阿兄,我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