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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又叫我学人走路。

我两脚直立一会儿便累得直喘,更遑论行步。

师父便扯着我两只前爪,缓缓挪动。

然后给我打了条长木凳。

我扶着木凳,晃晃悠悠,一天下来,总要摔个百八十次。

头三月,我只能走不过五十米。

又三月,能行五百米。

再三月,已能坚持一两个时辰,流畅自如,不磕磕绊绊,还会摆手。

我到湖边,以水为镜,自行矫正不足。

忽遇樵夫,以为我是野怪成精了,吓得哭爹喊娘,柴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我想问师父:【难道我这般模样甚诡吗?】

师父不懂我所言,他把我抱在怀里,摘掉野草苍耳,再用木梳梳毛。

渐冷的风中,我依赖地用头蹭他的掌心。

师父真好。

夫子也好,杜莘也好。

只是有许久未见了,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这天,我正和师父一起种花。

我刨坑,他埋种。

忽然有一只笨兔子飞奔过来,一头撞在栅栏上,蹬了两下腿,就没动静了。

我下意识地流口水,师父拍拍我,我清醒过来,上前用鼻子拱了两下兔腹,温热的,还有起伏。

它只是晕过去了。

师父仁善,把它救醒了。

它很怕我,一直往师父怀里钻,抖个不停。

师父说:「可惜了,未开灵智,不然就是你的小师弟了。」

哼,我才不要它做我的小师弟,我若还是凡狐,早就把它拆吃了!

第二天早上,兔子不见了。

待傍晚,又带着另外一只回来了。

呀,竟要在这儿安家了!

真的没开灵智吗?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我搞不懂兔子,也搞不懂师父。

因为师父竟真把两只兔子都养起来了。

兔子真厉害啊,一年生了三四窝,一窝产崽八九只。

兔崽们又长大,又生了好多窝,产下好多小崽崽。

我不再数豆了,我数兔子。

一十、二十、三十……动来动去,总也数不全。

师父特意搭盖的草房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兔子。

人家牧民放羊、放牛,我和师父天天领着一大群兔子去找嫩草,还要提防它们被抓吃了。

有人想买兔子,师父不卖,他只剪兔毛。

兔毛一部分换钱,一部分镶在冬衣上,连我也得了一顶兔毛小帽子,可惜被火燎了一下,焦黑一片。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最初的两只兔子早就已经老死了,也有一些病死的,而新的兔子还源源不断。

师父出门,总要叮嘱我照顾好兔子们。

我很听话,和它们相处得很好。

暴雨前夕,一场狂风,竟把屋后粗壮到一人环抱不住的树连根拔起。

地上全部都是粉色的肉虫。

师父叹:「这树内里千疮百孔,夏日却葱郁,不愿展露一丝病态,如今为时已晚,没得救了。」

师父说话总是这样高深。

这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

它安静地扎根,安静地历经岁月变迁。

怎么会逞强故作康健呢?

师父把树劈开,里面已蛀完了,想取些料制些什么木具也难了,就只能留做柴。

而日子过得飞快。

太阳渐渐收了神通,更长的时间里,都是积云沉坠,阴雨作威,风作其助。

秋来得匆匆,植被枯萎,飞鸟迁徙,生机不再。

待雪如鹅毛纷纷扬扬时,满目皆白,蜡梅却又浓妆盛放。

师父将棉衣一裹,厨屋一关。

我和几只兔崽挤着窝在他怀里。

炉灶肚里燃起火光熊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上方的铁锅炖煮着甜水板栗。

又是一年暖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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