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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人生的前六年中,我从未见过比徐昼还要漂亮的男孩子,但也从未见过比徐昼脾气还要古怪的人。

他是徐氏唯一的继承人,自出生起使用的东西便永远都是最好的。

管家、佣人、司机等数十个人,是专门为这位小少爷服务的。

所有人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只要徐昼需要,他们便都得围着徐昼团团转。

而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畏惧父母,包括我。

但徐昼偏不,对于难得回一趟别墅的徐家夫妇,十次有一次他才会勉强撑起笑脸。

他对待徐家夫妇的态度,和对待佣人管家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我看来,徐昼的爸爸妈妈实在是脾气好得过了头。

他们像是工作一样,兢兢业业地对待着这位小祖宗,没有什么事也是决计不会回来的。

于是六岁的徐昼的乐子,便只剩下一项——

折磨我。

我小时候为了起来看棋谱,起得已经算很早。

但徐昼自从比我起晚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便永远都在太阳升起之前睁眼。

每当闹钟还没有响起的时候,敲门声便会一声又一声地将我从梦中惊醒。

徐昼敲门很有规律,单指三下,一轻两重。

我给他开了门,他兴致勃勃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端了匣子的佣人。

薛春,今天你想扎什么头发?

他向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佣人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一堆发饰。

如果是几天前的我,一定会对这些发饰很感兴趣。

但现在的我,知道了徐昼会亲自上手之后,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地疼痛。

我摇头,有些害怕:不麻烦你了。

小玉人般的男孩子,抿着唇笑了笑,漆黑的眼,殷红的唇,在我眼中,却像极了书上写的魔鬼。

他凑到我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像是在哄人一般:

你住着我家,用着我家的东西,花着我家的钱,怎么还敢拒绝我呀?

我看着他,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父母去世之后,余下的亲人也并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最后还是棋院帮了忙,这才到了徐家来。

即便是我年纪尚小,我也知道徐昼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处。

我低着头,含着泪念了声对不起。

徐昼伸手拿了匣子,声音很温和:我怎么会对女儿生气呢?

六岁的小男孩,称呼只比他小三个月的女孩为女儿,这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但是如果徐昼不这么觉得,那么其他人便也不会这么觉得。

自从徐昼有意识起开展的所有游戏中,他永远都是规则的制定者。

年纪小的孩子会玩过家家,会亲昵地称呼心爱的玩具。

那么徐昼或许也是这样。

包括徐家夫妇、徐家管家在内的人,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便也顺理成章地适应了这场徐昼开展的新游戏。

他将我推到梳妆台前,挑了把梳子,饶有兴趣地开始对着镜子比划。

那梳子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我没忍住,眼泪便开始往下掉。

徐昼的力气其实并不太大,但他并不怎么会梳头,更别提给别人梳。

他一面梳,我一面哭,看着镜子里小玉人的脸越来越阴沉。

他的手支在桌子上,微微侧了头看向我,笑眯眯的:你再哭,我就把你的棋谱统统撕了。

一听这话,我吓得忙憋住眼泪,打了个嗝,却还是有一滴泪珠打在了徐昼的手背上。

徐昼神色阴晴不定。

我用手捂住眼睛:我没有哭……

他已经直起身子,吩咐身后的佣人:去把薛春的棋谱拿过来。

佣人转身便去拿棋谱。

徐昼向来说到做到。

我松开手,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我想要扎——

他听见声音,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我。

扎、扎小丸子。我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继续说。

徐昼轻轻拧了眉,他重复了一遍:小丸子?

就是……我握了个拳头,竭力掩饰给他看,就像这样。

取了棋谱来的佣人将书交到他的手上,我忐忑地看着徐昼随意地翻了翻那本棋谱。

他察觉到我正在看他,便掀开眼睫,望着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的我,含着笑摇了摇头:

女儿,你知道贪心是不好的吧。

但他顿了顿,无奈而又温柔地说:可是谁让我宠你呢?

不知为何,徐小少爷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在徐昼漫长的一天里,他的好心情占据百分之二十。

其中的百分之十是因为折磨我,而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因为另一个小女孩——

准确来说,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信。

这是一个据说曾经救过徐昼一命、现在在大洋彼岸读书的小女孩。

对于她,徐昼所提不多,但他看信时的温柔,与对我时的温柔,却是真正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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