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知错了我的前男友当了皇帝分享给正在查找资源的朋友,作者李修文笔细腻,文字功底强大,人物感情描写生动形象,想要知道李修裴鸾结局的朋友,欢迎到本站搜索阅读臣女知错了我的前男友当了皇帝结局吧。...
托他的福,我终于回府了。
家里很高兴我回来,给我置办了接风宴。
阿爹难得准允我喝酒,他大手一挥,「回来好,回来好,在宫里爹娘都照看不到你。」
阿娘听我说了许凝霜的事,忧心道:「那怎么办,许姑娘的一生就毁了啊。」
「太皇太后绝不会允许此事闹大。」我嘴里塞满了软濡的粉蒸肉藕,含糊不清,「估计最后就是将许凝霜许配给李呈吧。」
哥哥拧眉,「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
阿爹:「怎么说?」
「当时要将许姑娘许配给于阗王子,许太尉已经一百个不乐意了。好不容易得到入宫的资格,现下又被个纨绔玷污,只怕许太尉会不依。」
阿爹摆摆手,「再不依也没有法子。他难道还想将孙女嫁给皇帝吗?那陛下的颜面往哪儿放?」
哥哥点头:「爹说的是。」
嘁——
爹和哥哥真是小觑了人家皇帝的器量,那委身多人的红狸姑娘,他不也收在身边嘛。
宫里传来消息时已经是几天后了,据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许凝霜看上了苏荼的侧殿,硬要与她换屋子,不巧当夜碰上了宿醉的李呈——
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一来李呈并不喜欢许凝霜那样清冷高傲的女人,二来,怎么那么巧,正好是换了屋子以后被李呈玷污了呢?
怕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是苏荼故意引诱许凝霜换寝殿,然后约好李呈行事的呢?
她是操棋者,一下子算计了两个人。
也许这才是真相。
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苏家举家离京。太皇太后叫李修绑着李呈去给许家道歉,又降下婚旨。
许家打断牙齿和血咽,只能接受。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在王家与王绮玩络子。
她听我讲述了宫里的事,义愤填膺,比我火气还大。
「那个红狸当真要留在陛下身边?」王绮气得团团转,「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她以为她谁啊,一个妓子而已,在我们王家根本没有进家门的机会!」
她越想越气,啐了一口,「我看你也别喜欢陛下了,他要是真的把那女人封为妃嫔,你就跟他一刀两断!从前再好又怎么样,从前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又怎么样?还不是朝令夕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好笑,「又不是你嫁他,你气什么。」
「我替你不值!」
说话间,五舅舅走了进来。
王绮的小圆脸方才还气嘟嘟,见了她父亲立刻熄火,规规矩矩地过来见礼。
五舅舅给我递了一封信,「宫里来的。」
我忙接过,展开一看,是李修的,寥寥数字。
叫我早点回裴家,不要在王家逗留。
五舅舅知我心性,对我颇为宽容,他道:「阿鸾,我要带绮儿和你几个哥哥回老家琅琊一趟,你要不要跟舅舅一起去?」
我好奇,「回去做什么?」
「不久就是你外祖母的忌日了。」五舅舅声音温和,「回去祭奠。」
五舅舅的母亲也是我阿娘的母亲,是外祖父的发妻。
我忙道:「好啊,阿鸾替阿娘去尽尽孝心。」
五舅舅看看王绮,然后道:「好,那我派人跟你爹娘说。」
说完他就走了。
王绮送他走后,看完李修给我写的信,她忽然灵光一闪,「阿鸾,我替你回信吧?」
我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你嘴笨,不懂得一来一回之间的妙趣。」
我一头雾水。
不过我确实没什么好回的,就由着她去了,我想了想又问:「你的字迹跟我不一样吧?」
李修可是认得我的字迹的。
「你的飞白体我确实临不来,写一手标致的小楷却不难。」
「可是……」我还是犹豫。
「别可是了……」王绮压根不懂我的顾虑,她不耐烦地把我赶了出来,「王右军可是我的先人,你就别担心了。」
我被她关在门外,心想:算了,随她怎么折腾吧。
就这样,我随五舅舅去了琅琊郡。
我只在小时候来过,如今故地重游,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祭奠完外祖母,五舅舅带着王绮他们去宗族拜访长辈。
我不愿意跟他去规矩森严的王家,他就派了几个小厮跟着,让我去街上逛逛。
琅琊郡不比长安城,街上琳琅满目,鳞次栉比,可女子抛头露面的不多。而我身着窄袖胡服,又带着好几名小厮,自然惹来一堆人的注目。
「姑娘……」王家小厮规劝我,「这里不比京城,姑娘还是戴顶纱笠遮面吧。」
「好吧。」我无奈应下。
小厮给我买了一顶纱笠,我戴着这粗糙的纱笠走在街上,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不多时发出一阵喝彩。
「前面在做什么呀?」我问。
「大概是卖艺吧。」
卖艺?会胸口碎大石的那种?
我格外兴奋,「那我们也去看看!」
我一个劲儿往前挤,小厮拥在我两侧,勉力将人与我隔开。
借助他们的力量,我终于挤到了前面,果然看见人群中有个大汉,约莫九尺,身材魁梧,赤着上半身,手里使一柄长枪。
他招式灵便,力道纯厚,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
「好!」我看得出招式的精妙,喊得比别人更大声!
那大汉看了我一眼,竟笑了一笑,然后亮出了绝活。
他将长枪绕身一旋,然后猛地大喝一声,挥向一旁的酒幡。
只听咔嚓一声,那高数丈的木头竟然拦腰截断了!
我看得呆了,这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酒肆老板原本看得津津有味,见大汉挥断了自己的酒幡,他不乐意了,上前一把抓住大汉的胳膊,「你怎么回事,怎么把我插幡子的木头截断了?」
大汉爽朗道:「我赔你就是了。」
他跟前明明没有几个铜板。
我忙伸手去摸钱袋,那面纱碍事,被我掀开挂在两旁。
我才摸到几粒银子,忽地眼前一亮。
一个陌生男人掀开了我的斗笠,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脸上,「这么标致的美人,我好久没见过了。」
我沉下脸,小厮连忙上前阻拦他,「公子自重,我们是王家的人。」
「王家?呵……」那男人显然不惧,他讥笑道,「在琅琊郡丢块石头,砸到个人就说自己是王家的。怎么,王家这名号这么好使呢?」
那男人搡开小厮,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美人儿,我与你一见如故,跟我回府上叙叙吧?」
我冷眼看着他握我的爪子,警告道:「放手。」
男人挑眉,「呦,还有点气性,不像咱琅琊郡的姑娘啊,外地来的?」
他另一只手往我肩上落。
我抬手卡住他那手,趁他不备顺势一扭,疼得他嗷嗷直叫。
我顺势挣脱了他的桎梏,小厮围了上来。
那男人恼羞成怒,招呼家仆,「给我上!」
他的家仆凶神恶煞,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周围看戏的百姓早跑光了,连酒肆老板都赶紧关上门。
想必这男人是此地的一恶霸。
那他碰上我真是倒了血霉!
我裴鸾,今日就要替远在长安的皇帝陛下安邦治国,惩恶扬善!
我想得挺美好,但他的家仆手法娴熟,又有棍棒,我的小厮很快就抵抗不住被打倒。
我踹翻了一个想要捉拿我的家仆,怒道:「大胆,你若真敢绑我,京城有人饶不了你!」
「京城?」那男人冷笑,「山高皇帝远,他还能管千里以外的事?」
三两个家仆围在我跟前,我心底发虚,面上却不肯露怯。
我从地上捞了根长棍,给自己壮胆道:「看来今日我不得不大展拳脚了。」
他们果然迟疑,围在我四周小心翼翼地打量我。
一个人大着胆子伸手来抓我,我使出从小学的裴家剑法,虚晃一剑,从他肋下扫去,其实攻击的是他右腿。
他果然中招,被我狠抽一棍,捂着腿倒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吗?给我上!」那男人咬牙切齿。
家仆闻言,纷纷冲了上来。
突然一人冲了过来,将我挡在身后。
是那个卖艺的大汉。
他怒斥道:「你还不收手,真要当街强抢民女?」
男人骂道:「哪来的杂碎,快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
那大汉不怒反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挡在我前面,率先迎敌。不得不说,他身手是真的好,一人面对那么多家仆,竟仍不落下风。
一个小厮捂着脸悄声躲开,他十分聪慧,估计回去请我舅舅了吧。
王家有个小厮被打得额头直冒血,我看得心惊,想扶他坐直了。
不料斜里有个恶仆冒出来,拿着一柄削尖了的竹竿,恶狠狠朝我刺来。
我躲避不及,只好用手去拦。
那大汉比我更快,他银枪挑开那些刁奴,一掌猛地劈来,竟生生劈断了竹竿。
我反应亦快,一脚踹开那个想伤害我的人。
「好身手!」那个大汉夸我。
可我看他手掌渗血,心下焦急。
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官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把那个伤了脑袋的小厮扶到一边,只听背后一声痛嘶,然后有人抓我的肩膀。
这人手掌坚硬,落掌又狠,我感觉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压根抬不起手肘反击,心里惊叹:完了完了。
不知是疼得出现了幻觉,忽然感觉有人掀开了那只爪子,没有碰我的伤处,却是横腰一揽,将我兜了个圈,旋至他的身边。
我抬头瞧了瞧,惊喜地发现竟是故人。
「呦,崔衡?」我惊奇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依旧那副臭脾气,没好气地回我:「要你管!」
崔衡答完我这句,大喝一声:「都住手!」
大家果然停了下来。
那恶霸道:「你又是什么人?」
崔衡勾唇冷笑,「清河崔氏,崔衡。」
恶霸翻了个白眼,「这个说自己是琅琊王氏的,你又说自己是清河崔氏的,小爷我今天命犯太岁了吗,遇见两个世家?」
崔衡点头,「你确实命犯太岁。」
他指指我,「你可知她是谁?」
恶霸上下打量了崔衡一眼,许是见他衣着华贵,不免拧眉,气势低沉些许,冷声问:「她是谁?」
「这位姑娘,她的父亲,是如今的镇国公……」
我抱肘昂首,骄傲地哼了一声。
「她的兄长,是镇北威武大将军……」
我傲得快要用鼻孔看人,等着他夸我的下一句。
崔衡看看我,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她就是与当今陛下曾有过婚约的裴家嫡女!」
呃……我讪讪低头,这个身份就不用介绍了,丢人。
恶霸拧眉看我。
这时五舅舅率人赶来,他好生着急地查看了一遍,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他拱手朝崔衡行了一礼,「崔侍郎也在?」
崔衡半侧过身子避开,「崔某如今一介白衣,王大人多礼了。」
这时官府的人姗姗来迟,来的那个郡丞对着我五舅一脸谄媚,「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我看见那个郡丞使眼色叫恶霸离开,忙喝道,「他当街强抢民女,如果不是因为崔衡还有那位大哥相助,我早就……」
郡丞朝我一摆手,「姑娘莫说了,这是误会啊。卢公子他是一时色令智昏,老朽代他向您赔罪了!」
我还欲说什么,五舅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闭嘴。
五舅舅同那郡丞交涉,崔衡冷眼打量恶霸,旁边的小厮哀号的哀号。
我扭头看了看,忽然看见那位路见不平的好汉在一旁默默收拾他的东西,他的手掌被血染得殷红。
我疾走过去拦住他,「好汉留步,方才出手相救,裴鸾感激不尽,若蒙不弃,裴鸾愿意为你延医问药,可愿去……」
「不愿!」那大汉冷声打断我,与刚才的热情截然不同,他讥道,「早知你是裴家的人,我就不救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拦住他问:「你跟裴家有仇?」
大汉停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寒声道:「我问你,你跟那个河东裴家什么关系?」
「河东裴氏……那是我裴家宗族。」
他一把把我推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那一掌正好推在我伤着的肩上,我痛得直吸冷气。
大汉无措地怔愣了一瞬,可他对上我的眼神,脸色立刻阴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我想喊住他问个明白,可惜他很快就走远了。
「我说,人都走远了。」崔衡慢悠悠踱到我跟前,轻一挑眉,「结了梁子?」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惹人嫌吗?」我白了他一眼。
「嗬。」他飘远了。
我看见郡丞领着那恶霸同我舅舅说着什么,那恶霸还不情不愿,连拱手都显得那么敷衍。
我舅舅居然不生气!那恶霸朝我嘻嘻谄笑,看得我一阵恶寒。
比起这恶霸,我觉得崔衡都顺眼多了,我快走几步追上他。
「我刚才听你跟我舅舅说,你是一介白衣?怎么,你被罢官啦?」
他白我一眼,「明知故问。」
这倒稀奇,昔日李修力排众议,将资历短浅的他安排进吏部做了正四品的吏部侍郎,才不过半年,这就被罢官了。
果真伴君如伴虎。
从崔衡不耐烦的三两句话里,我弄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半个月前,有御史弹劾他以权谋私,李修起初想驳斥,但御史联名上书,李修就想着把崔衡先停职再录用。
崔衡觉得这样做令自己受辱,加上红狸的私事,于是跟李修大吵了一架,自己辞官不做了。
「那你千里迢迢跑来琅琊郡做什么?」
「我在这里有一位恩师,他年纪大了,趁有闲暇便过来探望一下。」
我跳起来一拍他肩膀,雀跃道:「那你来得真是巧,不然我今天没准要倒霉!」
他看起来瘦削,可一掌上去才发现结实有力,一阵酥麻从我的肩膀传来,我哎哟一声痛嘶。
崔衡扭头看了我一眼,他讥笑道:「你以前总说跟我在一块儿没好事,怎么今天不说碰上我你才倒霉的?」
「你跟他一样,是个记仇鬼。」我咧嘴。
崔衡看了看我肩膀,「那家伙这一掌不轻,回去叫郎中给你敷点活血化瘀的药。」
我讶异地看向他,意外地觉得崔衡顺眼许多。
嗯,肯定是有那恶霸作对比才有这样的效果。
我回到王家,王绮心有余悸地围上来,不等我说话她就握着我的肩膀一通嚷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阿鸾你知道吗?我宗族的那几位长辈简直太可怕了,在他们面前我都不敢说话,他们还质问我阿爹,说我早已及笄为何还不议亲……太可怕了……」
我把她的手拂了下去,护着肩膀咧嘴,「我今天的遭遇也挺可怕的。」
我把事情经过对她说了,显然王绮的重点不在我受伤这事上,而在崔衡身上。
「你是说,恶霸拦街,那崔公子有如天神降临,救你于水火——哇,多美好的故事啊。」她如痴如醉,忽又如西子捧心状愁道,「可那位挺身而出的壮汉,救了你又对你恶语相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见崔公子与你相熟,所以心生怨恨?」
「哪儿跟哪儿啊!」我不满地将她脑袋搡开,「整天胡思乱想的,一边儿去!」
王家人给我延医问药,敷了药以后我的肩膀凉凉的,秋风瑟瑟,倒比出京时更冷几分。
到晚间舅舅才回来,他难得地将我叫了过去。
他沉吟道:「不然算了吧,阿鸾,卢氏已经派人来谢罪了。我看此事就不必告之你父母了,也免得他们操心。」
我不解,「为什么?」
「今日轻薄你的是郡守的儿子卢齐应。他的父亲是范阳卢氏的长子,此中势力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那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当是如今两大世家。就连我们见了面,也要礼让三分的,况且这里不比京城,若卢氏真想包庇,我们也没办法……」
我忿忿不平,「就因为这些关系,所以那个恶霸就任他横行了吗?今日是撞到我他才没得逞,要是搁往日,还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欺凌!」
五舅舅轻轻摇头,「阿鸾,你太小,你不懂。」
他是这样,阿爹和哥哥也是这样,每次说到这些,就说我太小不懂,可这世间的善恶我难道分不清吗?难道那些无辜弱小之人,就必须要忍受这些欺凌吗?若身居高位尚不能为天下百姓立一个公道,那么王法何在?社稷何在?
我不知自己在委屈什么,气得落下泪来。
五舅舅叹了口气,过了好久他才问:「崔侍郎来琅琊郡做什么?」
我抹了抹眼泪,抽噎道:「他说,他说他来探望恩师。」
「他是陛下亲信,只怕不仅仅是这个目的。」五舅舅拧眉道,「琅琊郡表面宁静,其实暗涛汹涌,过两天我就让你表哥带你俩回长安,这里不是久待之地。」
次日,五舅舅置办了一场酒宴,请崔衡过府。
他倒是爽朗,大大方方地过来了。
吃完宴席,五舅舅叫我旁敲侧击,问问崔衡此行的目的。
崔衡可是只狐狸!我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什么。
为免过于明显,我叫上了王绮。
王绮还沉浸在崔衡从天而降救我的故事里,她满眼崇拜地看着崔衡,甚至忘了很久之前她还在承恩寺后山怒斥过崔衡的无礼。
我想着先寒暄寒暄,于是问他:「你那恩师住在哪儿啊?」
崔衡随口应道:「海边。」
「海?」我兴奋起来,把舅舅的嘱托忘在脑后,「我没见过海,你能带我一起过去吗?」
我确没见过海。
我自小长在长安,幼时来琅琊也是匆匆即回,从未去过海边。
崔衡很鄙夷,「我去见恩师,你跟着去算什么?」
「我去看海!」我一扯王绮,「你也没见过吧?」
王绮不迭点头,她跟我一样孤陋寡闻。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求你了……」
崔衡:「……」
他当然不能擅自做主,他去请示我五舅舅。
我五舅舅思索再三,居然同意了,但是他担心我们俩闺阁姑娘跟着崔衡出去会闹出流言,故而命三表哥带着仆从跟我们一道过去。
于是原本想象中的简单出行,这样一来变成了两辆马车一行人。
三表哥同崔衡同驾,我跟王绮在另一辆马车里。
王绮悄声对我说,「你说三哥能刺探出消息吗?是三哥厉害还是崔公子厉害?」
我皱眉想了想,崔衡可是在鸿胪寺驳斥过外来使臣的,他言辞犀利,擅长诡辩奇袭。
我觉得三表哥不太行。
王绮听了我的分析,估摸着不愿人贬低她的哥哥,她很不高兴。
她小嘴儿一嘟,「你说得不对,如果这个崔衡真的这么厉害,那他怎么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我看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如我三哥。」
我们俩正说着话,忽然马儿扬起蹄子长嘶,马车差点被颠翻。外面到处都是仆从的惊呼声,马夫用力拉扯,才叫躁动的马儿平静下来。
我忙一手扶住王绮,一边掀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姑娘,林子里冒出一头黑熊,惊着马儿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望去,果见林子里隐约有个黑影。
那黑影站起来有一人高,左右摇晃了几步,忽然猛扎下去消失了。
「姑娘还是进去吧。」马夫劝我。
我便进了马车,王绮害怕得拉着我的衣袖,「阿鸾,你说黑熊会不会来吃了我们啊。」
「可我听说黑熊只会偷蜂蜜和袈裟啊。」我拍拍她的手背,「放心,他们应该能制服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马车就通行了。
听前面的人说,有个猎户路过,射了几箭,然后一叉子把那黑熊叉死了。
乖乖!我咋舌不已,这得多大的力道啊。
经过这一场小风波,我们到达崔衡恩师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据说崔衡的恩师是位隐士大儒,年轻时曾在朝廷为官,后来辞官不做,只收学生,所以如今桃李满天下。
三表哥对那位大儒慕名已久,故而随崔衡一道过去拜访。
我和王绮乐得自在,带着几个家仆海边玩。
我从没见过海,那样无边无际的海泽,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难怪人家总说天涯海角,天如何有涯,海何处是角?
我站在海滩边,赤着脚踩在水里,望着一卷卷袭来的浪花,嚷道:「绮儿你快扶一下我,我要晕倒了!」
「你不要看脚下就是了。」王绮忙着捡拾被海浪卷上来的海螺贝壳等。
我忙不敢再看,几步跟上她。
被海浪卷上来的贝壳真多啊,各式各样,奇形怪状。
我忽然瞧见两只彩色的海螺,缠成麻花状,偏又各有两个孔,可以互相通气。
「这个好看!」我忙捡了起来,对着孔说,「你听得到吗?」
声音从另外一个螺洞里传出,王绮惊讶,「这个好神奇,可以互相说悄悄话。」
我忙揣到怀里,「你不许跟我抢。」
我要带回长安,显摆给李修看。
「嘁!」王绮不屑。
我俩捡了满满一袋的小玩意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崔衡恩师所居甚简,不足以容纳这许多人。
三表哥和崔衡商议后,便打算带着我们趁着夜色尚未降临,赶到附近的乡中找个客栈居住。
我白日里玩水不小心把外衣溅湿了,这会儿在马车里便把外面那件半袖脱下来,只着轻纱襦裙。
「盖上,别冻着。」王绮把马车里的一条软毯裹在我身上。
这秋夜果然寒凉,在马车里都能感到丝丝寒意,我大约是着凉了,昏昏欲睡。
我把我捡到的贝壳装到一个袋子里,然后放在一边,板着脸对王绮说:「这些都是我的,你可不许偷拿。」
王绮剜我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把我揽到怀里,「快睡吧。」
我这才放心,吸了吸鼻子倚靠在她肩上小憩。
颠簸山路里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马儿长嘶,外头一阵喧哗。
我惊醒过来,忙抓着王绮问:「发生什么事了?」
王绮也是迷糊半醒,「我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忽然就有刀剑相交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哀号。
我掀着帘子朝外看了看,只见好些个人拿着火把堵在前面,手里个个拿着大刀。
马夫急忙道:「姑娘快跑,估摸着是遇到山贼了!」
说完他就跳下车跑了。
前面已经打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表哥和崔衡怎么样了。
王绮害怕地小声哭起来,我心思已定,忙拉着她从马车上下去,借着矮荆棘的遮掩,拱着身逃离。
我们猫着腰才走了几步,就看到贼寇举着火把来到我们马车边。
我忙把王绮按倒,躲在草丛里。
「二爷,杀了七个家仆,跑了五个男人,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要杀的人没杀成,要抓的女人也没抓到,怎么回去交差?」
听这话音,竟是有备而来。
「二爷!看,林子里有个人影,是不是跑那儿去了?!」
「给我追!」
马贼一声令下,纷纷向林子里追去。
这倒给了我们机会,我忙拉着王绮往相反的方向跑。
才不过跑出两三里,王绮就跑不动了。也难怪,她一个平时在家绣花练字的闺秀,哪里有什么体力。
我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脑袋发昏,身上跑出了一身汗。
冷风吹来,冻得我汗毛竖起。
「我跑不动了……阿鸾。」王绮累得直摇头,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再也……再也不能跑了」
「可是……」我担心劫匪找不到,很快回返回头搜查。
「我真的不行。」王绮跪在地上,哭出了声,「怎么办啊阿鸾,我们该怎么办,还有三哥,三哥不会出事了吧……」
我理解她的慌张,可我也从未遇到这种事。
我安慰她,「没事的,他们比我们厉害多了,我们这不是逃出来了么……」
我话音刚落,忽的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哟,果然在这儿呢!」
我和王绮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一手抓住我俩,嘿嘿狞笑,「我今儿要发财了。」
这大汉手劲儿大得很,我们俩根本挣脱不开。
我情急之下一脚朝他裆下踹去,他手脚也快,连忙伸手去挡。
这一挡正好松开了抓王绮的手,王绮顺势挣脱。
「绮儿快跑!」我朝她大喊。
王绮下意识听我的话狂跑,谁料她跑出三五丈竟又回过头愣住,我一急,骂道:「王绮不许停下,快跑!」
她的身后赶来两个人,我定睛一看,正是表哥和崔衡!
「放开她!」崔衡朝我们吼。
那大汉听了我的话,把我手腕攥得更紧,「你就是那姓裴的丫头?要抓的就是你!」
说完,他竟不再管王绮,而是蛮力将我拖走。
他把我拽上马,策马狂奔。
身后马蹄哒哒,正是崔衡。
我大喊:「崔衡救我!」
「闭嘴!」大汉喝骂。
他一边狂抽鞭子,一边大喊:「二爷,人在这儿!」
很快有火光向我们这边奔来,机会渺茫。
崔衡紧跟其后,他朝我伸出手,示意我随时应变。
可我御马不行啊!我扫了劫匪,以眼神示意他过来,崔衡竟然懂了,他点头。
于是就在劫匪部队快赶来的时候,崔衡猛地抽了马儿一鞭子赶上我们。
我低头狠狠咬了壮汉一口,他痛得大叫,拉着缰绳的手一松。
说时迟那时快,崔衡飞身扑来,我反手将身后劫匪狠推下去。
我俩默契无比,崔衡稳稳落在我身后,他从我手里接过缰绳,双腿一夹:「驾!」
马儿飞奔出去。
跑出一段路后,我俩松了口气,崔衡居然还有闲心打趣我,「配合得不错!」
「你别说了,今晚这么惊险,小心前面还有意外……」
我话音刚落,稳稳前行的马儿忽然猛地扬起前蹄,一声长嘶,将我俩狠狠抖落下来。
它的前蹄上夹着一个捕兽夹,马儿狂躁乱跳,我避让不及。
眼看着它前蹄就要落在我身上,崔衡眼疾手快,飞身扑来挡在我前面。
可不知是不是他力道过大压塌了地,我感觉身下一空,然后我俩齐齐栽落下去。
「啊!」
异口同声。
紧接着我听见崔衡一声闷吭。他砸在地上,我砸他身上了。
「你要压死我了!」他咬牙。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我忙七手八脚爬起来。崔衡反应很快,他捂住我嘴。
上头传来人声,「马还在前面跑,追!」
紧接着一阵马蹄哒哒。
看来劫匪是追癫狂的马儿去了。
我们竟然因此逃过一劫。
等劫匪走了很远我才起身拍拍灰尘,崔衡已把四周看了一圈,「是个墓室,汉墓。」
我浑身汗毛炸起,「墓室?」
「只是墓室的外室,盗墓贼估计挖不进去,所以在上面布了遮掩,还留下捕兽夹。」他指着一面巨大的石墙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主墓门。」
我亦步亦趋凑到他跟前,借助头顶微弱的月光看见墓门上刻着一行隶书,确像汉朝文字。
我拉着崔衡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墓主人身份,是位侯爷。」
「侯爷?」我伸手摸那个字,只听崔衡在耳边阴恻恻地说,「墓门上还写了,惊扰亡灵,入此门者,触之必死……」
我吓得连忙缩手,在崔衡衣服上擦了又擦,祷告道:「先贤饶命,裴鸾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要怪你就怪我身边这人……」
崔衡朝我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踱到一边。
「出去危险,今晚就在这儿躲一下吧。」他找到了块石块坐上去,闭目养神。
我盯紧看了看,那好像是块石碑,被盗墓贼推倒了。
「你竟然敢坐在人家碑上!」我惊恐地问,「不怕他找你?」
「我都到他家门口了,怕什么?」崔衡不以为然,「除了这块碑,别的哪还有坐的地方?你要不愿意你就坐地上。」
我瞪他,我确实不敢坐在他旁边,于是抱膝倚着墙角坐着。
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忽地一阵阴风吹来,我被冻得一个激灵。
不知是我心理作怪还是真的体寒,我吓得不行,支支吾吾地对崔衡说:「崔衡,是不是起风了?」
「别看我。」他眼睛都没睁开,「我也冷。」
他居然以为我想要他衣服!
「……」我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圈月光从头顶的洞口洒落进来。
乌漆墨黑的四周,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有眼睛正盯着我。
我越想越怕,再顾不得什么忌讳,小步跑过去挤到崔衡身边,往他身后钻。
崔衡起初还不出声,过了一会儿被我挤得不耐烦,恼道:「别蹭了!你是真不防备我是吧?」
「啊?」我握着他的衣角,我只是想拿他外袍盖住脑袋的。
崔衡三两下把外衣扒了下来,气急败坏地丢向我,「给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