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酒杯,手有些颤。毕竟人都是怕死的。见我半晌没动,沈慎轻声唤道:「爱妃?」我下意识道:「别催。」...
我入飞云阁之前是个乞丐,馊了的粮食饭菜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即使后来日子好过了,我也一直很珍惜食物。
想到这,我忍不住抬头瞪了她一眼。
林霜气急:「你还敢瞪我?!」
我心里装着事,实在没空搭理她:「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林霜惊诧:「你还敢赶我?!」
「要不然呢?」我指了指身前的石凳:「坐下一块用个膳?」
她冷哼一声,直接坐在了凳子上:「你当我不敢?」
确实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当一盘又一盘的珍馐被端上来时,林霜惊呼出声:「聂为春,你到底给了管事公公多少银子?」
我只笑不语。
姑娘,你不懂。
我叮嘱她:「我知道你看着这桌菜可能饿了,但你先别饿,还有人没来呢。」
林霜狐疑地看着我,看了看她身后,叹了口气:「人来了。」
沈慎闲庭信步而来,看到林霜时微挑了眉:「林妃今日怎么也来了?」
「行了,吃饭吧,我饿了。」
我说了一声,率先开吃。
林霜同手同脚起身行礼,然后目光呆滞道:「臣妾不打扰陛下和……容妃用膳了,先行告退。」
她又同手同脚地走出去。
出了大门,林霜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谁说聂为春失宠了,在冷宫整日以泪洗面?」
简直是谣言!
失宠了皇帝还能天天过来陪她吃饭?还能左一声「爱妃」右一声「爱妃」?
林霜已经看明白了。
聂为春只是搬了个家,而已。
作为当事人的我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沈慎,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可终究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因为沈慎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沈慎吃完饭,抬眸含笑看向我:「爱妃怎么不吃呢?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谢谢,吃不下。
以前我以为沈慎是个忠厚老实人,现在才发现,我从未了解过他。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识破我的细作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留我的命,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还能对我笑脸相迎,唤我「爱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慎这人的心思太深,我猜不透。
他朝后面招了招手,福来便端着一壶酒上前。
沈慎说:「这是御膳房新做的酒酿,味甜清冽,你尝尝?」
我看着那白瓷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心中恍然。
这是,终于要一杯毒酒送我上路了吧?
也是,我在他身边骗了他这么多年,沈慎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忍不了。
让我死得体面,应该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摩挲着光滑的酒杯,手有些颤。
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见我半晌没动,沈慎轻声唤道:「爱妃?」
我下意识道:「别催。」
正在酝酿赴死的勇气。
缓了缓,我抬头看向他:「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福来一听,便自觉领着一旁侍奉的宫女们往远处去了。
只余下我与沈慎。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积压在胸口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是离国飞云阁培养的细作,七年前来到齐国,接近了你,然后一直在你身边潜伏。」
「嗯,我知道。」
沈慎的声音没多大起伏,并不惊讶。
我又说:「这几年跟在你身边,有幸得你宠爱,我过得非常顺遂……但我也确实从你身边传了不少情报回去,你恨我怨我都是合情合理,我无话可说,骗了你这么久,我得跟你说声抱歉。」
「嗯好,我接受。」
看着他的脸,我鼓足了勇气:「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你会陪我睡觉,给我读故事,春天带我去赏花,冬天带我去看雪,你会教我读书认字,也会告诉我女子可以为自己而活,可我偏偏没法为自己而活。」
沈慎的声音很温柔:「你都记得呢?」
「记得。」我点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所以我也在用尽全力对你好,可是沈慎啊,我们注定不是一类人,这辈子欠你的,我只能来世再还了。」
这话我说得真心实意,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说完这些心里话,我整个人如释重负。
沈慎愣了愣:「你…」
没等他说完,我一饮而尽。
清香甘甜自嘴中散开。
咦,这毒酒还挺好喝。
反正也要死了,我直接把酒壶拿来,连喝了好几杯。皇家的毒药味道确实不错。
还不疼。
回想起这一生。
我突然觉得我其实挺幸福的。
除了年少时吃了点苦,后来就再没吃过苦了。
按照飞云阁铁律,我本该在被发现时就自尽的,可沈慎动作太快,让人缴了我的武器毒药,谨慎地连我牙缝都查了一遍。
我还以为他要留着我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