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这些天里没怎么说话,所以声音有些哑:「好啊,哥哥,你想带我去哪玩?」「游乐场可以吗?我还没有去过呢。」我从善如流地回道。可得了回应的程诺身子却更僵了,仿佛一只运转失...
剥离所有的附加条件,其实程诺也只是一个高中生。
还未接触社会的他,本性里尚留有一丝天真。
起初,他并不相信我妈会真的扔下我,只是看着坐在沙发角落上的我,脸上情绪交杂。
然而时间并不容他静下来多想。
三天后,新的房主上门,就将我们「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程诺原本是打算先去朋友家暂住的。
当他回过身看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我时,最终却是捏了捏手中的钱,叹了口气,选择了一家连锁酒店。
我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托着腮看着他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看着他少年脸上泛着微红,支支吾吾地要了一个标间。
看着他数着手中的余额,眼底怒气愠然。
后来还是认命地交了出去。
不可否认,这是他最像程叔叔的地方。
我想,我大概一直会记得那几天里的程诺。
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打遍了所有的电话,最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倒在了他的那张床上。
或许彼时的程诺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常来家里寒暄客套的亲戚和父亲的朋友,会在一夕之间全都变得「忙碌」起来。
也弄不懂,明明他骄傲顺遂的一生会突然变得如此坎坷。
我却清楚地知道,我妈她不会再回来了。
程诺还是坚持地等了她两周。
等到他身上的钱越来越少。
等到他吃不进去外卖,而选择推给了我。
他终于报了警。
可警察又怎么会找到她呢?
毕竟我曾经尝试了那么多次。
他们都回答我:「已经尽力在找了。」
一直压着程诺的那根神经此刻终于崩溃了。
那天夜里,我睡意朦胧间猛然惊醒。
转过头,发现他正坐在他的那张床边,眼神恨恨地看着我。
第二天吃早饭时,又因为我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耐烦地冲我吼道:「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两秒,然后继续低头,沉默安静地咀嚼。
我知道他是心情不好。
也知道让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是我妈,是我。
所以我想着,只要忍一忍。
也许半个月,也许几个月。
他就会慢慢地好起来。
可是我没想到,不过几天,程诺就突然对我转变了态度。
最开始,是他突然间给我买了许多零食。
为了省钱,这些日子里我们都是将钱掰着花,能尽量节省就尽力节俭。
我个人不怎么挑剔,也没有挑剔的权利,倒是程诺有些吃得不太习惯。
因此对于突如其来的丰盛食物,我的心莫名一紧。
但程诺只是对我说:「我跟朋友借了些钱周转,手头宽松了些。」
随后,就是他对待我方式的转变。
他不再燥郁,也不再过度消沉,也能勉强扯着嘴角对我笑笑,让我「多吃一些。」
甚至还会问我:「然然,最近待得无聊不无聊?」
「要不……哥哥明天带你出去玩一玩?」
他边说,手边拂过我的头顶。
力道不重,却让我感觉到了有着千金的份量。
我看着他略显僵硬的坐姿以及无处安放的手脚。
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兴许是这些天里没怎么说话,所以声音有些哑:「好啊,哥哥,你想带我去哪玩?」
「游乐场可以吗?我还没有去过呢。」我从善如流地回道。
可得了回应的程诺身子却更僵了,仿佛一只运转失灵的木偶。
他讷讷地回了我一声:「……好,那就去游乐场吧。」
然后像是不愿看我一般,转过身去,低头玩起了手机。
我视线落回到了手中的饼干上,继续啃了一口。
干巴巴的。
和程诺一样。
有点不太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