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礼来时我等在老宅楼下,面色惨白如纸,他拧着眉走来,语调中竟然多了温柔,「怎么不回房间休息,脸色这么差,胃病还没好些吗?」什么胃病,是癌症。是好不了的。我躲开了他往我额头探的手,「不用,我来是想问你,是你把圆圆送给梁平霜的?」...
裴延礼来时我等在老宅楼下,面色惨白如纸,他拧着眉走来,语调中竟然多了温柔,「怎么不回房间休息,脸色这么差,胃病还没好些吗?」
什么胃病,是癌症。
是好不了的。
我躲开了他往我额头探的手,「不用,我来是想问你,是你把圆圆送给梁平霜的?」
「什么圆圆?」
他不知道小驰的猫叫什么,擅自送给了梁平霜,又改名叫铃铛。
我笑不出来,哭不出来,唯有平静面对,「小驰的猫,那是他的。」
裴延礼眼眸很是复杂,他抬手过来,轻抚着我的面庞,表情里的歉意我无法忽视,「我们先上楼,猫的事改天再说。」
我哪还有改天?
「我只要小驰的猫。」我的声音控制不住拔高,气一上来,就忍不住想要咳嗽,弓着腰,面部充血,咳得眼前昏花。
裴延礼替我拍背顺气,我将他的手挥开,表情急迫。
「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要。」他拿出手机,望了眼什么都没有的茶几,不满喊道:「怎么没人倒杯水,都死了吗?!」
真难得,他还会在乎我有没有水喝。
在旁打完了那个电话,我等待着裴延礼的答复。
他走过来,义正词严,「我会把圆圆拿回来给你的,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抓住时机,我又道出了另一件正事,「你可以把离婚后属于我的那部分钱给我吗?我现在很需要钱。」
我要还给贺仪光,他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这些天给我花的钱占了太多,我是要还给他的。
没什么比轻轻松松地走更好。
「你来这里,是拜托我找猫,还是要钱的。」
我说:「都有。」
他神色顿时复杂了很多,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床头的皮夹中拿出一张卡,递给了我,「密码,小驰生日。」
原来他是记得小驰生日的,记得这个日子,却从不出现。
我接过卡,他却没有松手,「钱我给你,但不是什么离婚补偿。」
裴延礼接着郑重其事,「唐枝,你等我回来,我去把小驰的猫找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小驰的房间我重新布置过,生日我们下次一起陪他过,好不好?」
可我等不到小驰的下一次生日了啊。
他为什么不可以早一点,早一点答应陪小驰过生日?
太晚了。
裴延礼真的太晚了。
这一等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久。
在被病痛折磨着时,我望着裴家老宅,想起第一次我跟母亲走进这里,裴延礼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后来我们在这里结婚,穿着婚纱那晚,我什么都没等到。
紧接着母亲去世,我在我与裴延礼的新房里哭泣,他嫌我烦,将我扔了出去。
怀着小驰时那段日子我始终沉浸在悲痛中,发现怀孕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可以进行手术的时间。
那几个月里,裴延礼不止一次劝我引产,他真的讨厌极了这个孩子。
我不答应,我一点点将小驰养大,一个人带他打针吃药,为他穿衣暖身,哄他入睡沉眠,他掉一滴泪我心碎,他一笑我再没烦恼。
小驰知道爸爸不爱他,也不爱我。
为了让我可以多得到一点爱,他弄伤自己,多次让自己感冒发烧,就为了让裴延礼回来看望我们母子。
可这不是我要的。
我只要我的小驰好,我曾轻声细语告诉他,我不要他伤害自己,没什么比他更重要,何况欺瞒撒谎是不对的。
可小驰不听,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想让爸爸妈妈在一起。
很快,裴延礼发现了,这一招也失去了作用,直到小驰的死讯传到他耳边,他都以为是小驰跟他开的玩笑。
在这座房子里,我遇见了裴延礼,失去了母亲,有了孩子,又失去了孩子。
或许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这些过往走马观花出现在脑海里。
裴延礼是凌晨回来的。
他怀里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拿着小猫的爪子碰触我的鼻尖,「小枝,你要的圆圆,我给你找回来了。」
是圆圆吗?
我快要看不清了。
伸手接猫时顿了下,认出了这只猫不一样的瞳孔颜色,耳朵上的颜色是一样的,大小也差不多,可就是不一样。
是直觉。
「怎么了?」裴延礼问我,他让那只猫在自己怀里躺着,自顾自道:「以前小驰小,我总觉得养宠物会伤了他,到时候你又要心疼,所以不答应让他养。」
我垂下了手,不打算抱猫了。
这不是圆圆,为什么要找一只假圆圆骗我,要是小驰知道,一定会怪我。
「裴延礼,这个时候了,你没必要骗我的。」
在这里,我等了一辈子。
最后却连小驰的一只猫都没等到。
裴延礼怔了下,「骗你什么?」
「这不是圆圆?」我太过冷静,冷静到笃定,「圆圆呢?」
他真的去找梁平霜要了,细看之下,他面上还有巴掌印,领口有些褶皱了,大概是两人发生了争执,回来时很焦急疲惫,但还是拿猫在哄我。
「圆圆坠楼了。」
就在裴延礼打了电话后的半小时里。
梁平霜是凶手,但没人可以惩戒她。
我又痛又悲,但麻木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裴延礼让猫从自己怀里溜走,空出手来,那样子像是请求,可他请求我什么?
「回家。」
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我眼前一黑,腿软倒下,最后嘴巴里还在呢喃着三个字:「找小驰。」
可还没等我找到他,便在裴延礼眼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