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哥哥无法复明,以后可怎么办......”
裴珩砚眼睫垂下,悠悠轻叹一息,“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便能护你周全一日。”
那语气轻柔至极却又坚定得不容丝毫置喙,宛如神明许下的神圣誓言。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裴稚绾用力摇摇头,泪如雨下,打湿***衣衫。
“我担心的是你,哥哥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若是眼睛看不见......”
她不敢接着往下说了,只剩下低低的、悲切的哭泣声萦绕不绝。
帝王家向来冷血无情,纵是再受宠的子嗣,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帝王不会容留一位目不能视的储君,定会毫不迟疑将其废黜。
一位失明的废太子,置身于这权谋交错的深宫内苑,必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裴珩砚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并未出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
夜晚的黑暗笼罩着东宫,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儿星点闪烁。
寝殿。
“怎么还不退热?”
裴稚绾的眉尖拧紧,忧色尽显,又一次探向裴珩砚的额头。
依旧很烫。
下午已宣过一回太医,只道风寒发热消退本就迟缓,连烧两三天亦属寻常。
她心疼得厉害。
裴珩砚顶着病仍要处理公务,虽然表面未曾说什么,但身体肯定吃不消。
而此次失明,裴珩砚未曾向外界吐露半分,还特意嘱咐过太医务必瞒下。
裴稚绾自然深知他的这番用意,无非是怕由此引发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倘若对外宣布失明,圣上便不会让他接手政务,会令他安心休养。
但是一旦这般行事,长此以往,手中的势力便会渐渐流失,最后徒留挂名太子之虚名。
虽说裴珩砚表面上未曾显现出对权力有多么渴望。
但裴稚绾能够感觉到,她这个哥哥,对于权力的掌控欲实则极深,分毫不让。
裴珩砚知晓她在自己身旁守了整整一天,身心早已疲惫。
他轻启***,语气温柔地劝道:
“无妨,太医说了烧个两三天都属正常。天色已晚,快回偏殿去吧。”
裴稚绾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
她自禄顺手中接过锦被,轻轻铺于床上。因怕裴珩砚夜间受寒,特意吩咐禄顺多取了一条。
“哥哥,你睡吧,今晚我守在这里。”裴稚绾坐到床榻边,一副死磨硬泡坚决不走的架势。
裴珩砚再三劝说均无果,无奈之下,只好随了她的心意。
内殿之中,大半烛火渐次熄灭,寒意随之弥漫开来,温度缓缓下降。
裴稚绾静坐在床边,后背倚着床头,双臂环抱于胸前。
尽管殿中烧着地龙,可她还是禁不住用手来回***胳膊。
许是这几日身心皆处于极度焦虑之中,裴稚绾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那沉重无比的困意。
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知。
她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
她四肢皆被沉重的铁链禁锢,牢牢锁在床榻。
望着眼前步步靠近的男人,伴随着铁链碰撞发出的尖锐声响,拼命往后缩。
“这锁链都锁不住你,还妄想着跑?”
他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脚踝,手指沿着小腿一寸寸缓缓上移。
“既然你这么不安分,那就把腿折了吧。”
“这样,妹妹就可以永远乖乖地陪在我身边了。”
......
床榻上,姑娘柳眉紧蹙,双手死死揪住被角,额间已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哥哥……哥哥!”梦中惊悚场景的侵袭,令裴稚绾骤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