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老太君痛彻心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府裴家，上不思皇恩，下不思百姓。经三司联合查明，裴家通敌叛国，愧对皇恩，愧对百姓。此乃诛灭九族之大罪。”
“朕怜惜裴家世代战死沙场之儿郎，不予追究裴家其他族人之死罪，判罚流放千里；裴家直系罪无可恕，满门抄斩。因唐老太君唐绾年事已高，故褫夺‘太君’封号，贬为罪人，发配庭司服役赎罪，遇赦不赦。”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仍然回荡在狱中，裴家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裴家世代忠心耿耿，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如何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虽然被收监审问，但众人问心无愧，一心相信陛下和三法司定会查明真相，还裴家以公道。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满门抄斩的旨意。
“老太君，哦，不，罪人唐氏接旨吧。”传旨太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女眷最前方的唐绾。
唐绾双目失神，本以为是陛下查明真相还裴家以公道的旨意，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定罪判刑。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裴家没做过的事，不能认。
年纪小的孙子孙女害怕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伴随着嘤嘤的哭泣。
二儿媳妇许氏眼眶通红，嘴唇不停地抖动着，扯了扯唐绾的脏污的囚服，“娘，怎么会这样？裴家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啊。”
许氏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唐绾回神，苍老的脸庞现出一股无力，一直支撑着她挺下去的支柱轰然倒塌。
陛下不是说相信裴家吗？不是说交由三法司会审，定会还裴家以清明吗？
看着唐绾萎顿下去的身子，许氏赶忙扶住。
“唐氏，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快快接旨吧。”传旨太监阴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唐绾浑身一激灵，不，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孩子们怎么办？
“公公，恳请公公代为传话，老身请求见陛下一面。裴家是冤枉的，裴家没做过的事，万万不敢认。求公公，求公公。”唐绾也顾不得许多，砰砰在地上磕头。
许氏和其他女眷也跟着唐绾一起磕头请求。
传旨公公并未为难，怜悯道：“本公公定将此话带到。”
唐绾心中一松，总算有了一线生机。
却并未看明白传旨公公的怜悯目光，只以为是同情裴家。
等传旨公公离开之后，二儿媳妇许氏忧心道：“娘，陛下旨意已下，裴家还有转圜余地吗？怕只怕满门难逃厄运。只是儿媳实在是不忍心，孩子们还那么小，还没体会过人生，就这么......”
许氏泪珠涟涟，明明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苍老了十来岁。
小孙女裴琳琅紧紧抱着唐绾，哽咽抽泣。
看着儿媳妇和孙女们，唐绾深吸一口气，自己绝不能倒下，否则她们又该如何。
“不怕，琳琅别怕，”眼神缓缓扫过全都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沉声道：“咱们裴家世代忠良，如今被奸人所害，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让奸人得逞。我相信陛下，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定会还裴家公道的。”
大孙女裴晓低声道：“祖母，若是裴家蒙冤，罪名被坐实了，又该如何？”
裴晓作为出嫁女，一纸休书被夫家休弃，唐绾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大孙女，毅然决然的回了裴家。
看着一个个紧张、担忧、通红的眼眸，唐绾心中一酸，她何尝不知希望渺茫。
只是，这让她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只得安慰道：“公公答应传话给陛下，只要能够见到陛下，就还有机会。好了，都别多想了，祖母会想办法的。”
“许氏，照顾好孩子们。”
“是，娘。”
与此同时，圣意也传到了裴家三子处。
与女眷的惊慌失措不同，裴家三子还算镇定。
“这不可能，陛下定是被蒙蔽了。”裴璟是老大，喃喃自语。
“大哥，陛下怎会相信裴家会通敌叛国？裴家世代镇守大越边界，洒下多少热血，陛下难道不清楚吗？再说，为了安陛下的心，你一介武将都弃武从文了，难道这还不够？陛下老糊涂了吧。”裴辞义愤填膺。
“老二慎言。”裴璟喝道。
裴砚一直都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两位哥哥，眸光微黯。
为君者多疑，大哥、二哥官场十几年，难道还看不透吗？
看着沉静的老三，裴璟叹息一声，“老三，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如今为时已晚。你本已逃出去了，为何还要自投罗网。不然，还能给裴家留下一丝血脉。”
裴辞眼神有些复杂，这个弟弟从小就惹事生非，不学无术，是盛京有名的纨绔。可是，他却在最后关头，义无反顾的自投罗网，和他们一起被关了起来。
裴砚盘腿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和痞气，反而给人稳重睿智之感。
“我是裴家的一份子，怎能舍你们而去。若是重来一次，大哥可还会相信你所忠心的陛下吗？”
虽然心中知道三弟说的有道理，但裴璟实在难以置信。
裴砚轻轻一哂，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不过，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只是想到老娘，裴砚心疼不已。
原本安享晚年的年纪，却偏偏白发人送黑发人，陛下何其残忍。
想到娘对陛下的感情，裴砚心中复杂。不知娘若是知道真相，可能承受的住。
裴辞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个三弟突然高深莫测了起来。
陛下？难道这一切都跟陛下有关？
裴辞为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慌乱的看了大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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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罪人唐氏想求见圣颜。”传旨公公恭敬回禀。
“哦，是要去见的。不过，不是现在。”乾元帝慵懒的用手撑着额头，回答的漫不经心。
“是。”传旨公公心中有数了，悄然退了下去。
老太君，你可得撑住了，可别等不到朕去见你。
唐绾期盼的目光渐渐熄灭，她并未见到陛下，也未得到陛下查明真相的旨意。
反而等到了裴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天。
满目的血色，糊了唐绾的双眼。现场观刑的她，看着至亲一个个倒下，没有晕过去，也没有一口气上不来死去，就一直这样直愣愣的看着满地血色。
被人带回庭司时，看管的人以为她受**傻了，便也没再管她。
那么大年纪了，应当也活不久了。
“阿姐。”一声轻唤在耳边响起。
唐绾僵住的眼珠动了动，一滴眼泪滚落在眼角。原来她的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着一丝期盼的。
只是——
“你终于来了。可是已经晚了。”
乾元帝轻笑一声，突然恶意道：“不晚。阿姐不是还活着吗？知道为何朕单单留着你的性命吗？”
唐绾心中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
乾元帝也不管她的反应，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朕设计的，阿姐是不是也没想到。说起来，裴家老三，朕倒是小看了他。没想到，第一个怀疑朕的，会是他。”
“阿姐，是不是很疑惑。朕为何要这么做？哈哈哈，你们裴家和唐家做了什么，不会忘了吧。只要是他的温暖，我都要摧毁。”
唐绾有些不太明白，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叫她阿姐的少年，难道淹没在时间的洪流当中了？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裴家尽心辅佐他几十年，只换来他的满门抄斩？
唐绾突然生出满腔戾气，恨不得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对于他话语中提起的那个‘他’，反而忽略了。
“裴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怎能狠毒至此。你问我裴家和唐家做了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看着形容枯槁、老态龙钟向他冲过来的唐绾，乾元帝心中肆意，他畅快的大笑出声，“哈哈哈。朕才是最后的赢家。被剥夺命运了又如何，最后的胜利者是我，是我。”
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出去，唐绾犹如风筝掉落，重重的落在地上。
“陛下，人已经死了。”侍卫探了探唐绾的鼻息，恭敬禀报。
乾元帝定定地看着唐绾的尸首，半晌无言。
“罢了，死了也好。就是不知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声音轻飘飘的，被风一吹，消散在冷冷的雪夜中。
无人听清乾元帝后面的话说了什么。
只留下一串脚印，寒风拂过，了无痕迹。
雪执着的继续下，掩盖了刚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