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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死死抠住解剖台边缘,爸爸的眼球在镜片后痉挛般颤动,不可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瘦弱身躯。

那正是他心爱女儿的尸体。

爸爸撕扯下手套,颤抖的手指在我被医用防腐剂浸泡的皮肤上打滑,但他却拼命擦拭着我的脸颊,希望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仅仅是长相相似的陌生人。

我耳垂上的一颗红痣却像是一个噩梦,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年逾五十的权威教授一改往日稳重严厉的模样,不顾形象地一把抱住我的身躯,而覆盖住我身体的白布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极端瘦弱的纤细身体,就像一截枯枝,连肋骨都清晰可见。

身体上布满了扭曲的伤痕,层层叠叠的嘲笑着他迟来的悔恨。

腿上、腰间青紫的指印和红痕在死后也没有消散,沉淀成一道道可怖的讯息。

死因也显而易见,正是细白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即使经过女教授细致的缝合,也能看出死者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可能,不可能……”爸爸痛苦地闭起双眼,喉咙里涌起一股子血腥气,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

而他的指尖触碰着的冰冷皮肤,却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这是现实。

喻衡失控地冲上前来,一把撕下冰柜上贴着的遗体捐赠者信息,上面赫然记录着自愿捐献者的姓名:

云暖,21岁。

死亡原因:***。

喻衡的呜咽卡在一声破碎的喘息里。

他紧紧拉住我的手腕,手腕上一根肮脏的红绳已经足以让他认出我的身份,这根红绳正是他16岁时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而今已经褪去了颜色。

教室里的学生们看着云教授和特邀顾问失态的表情,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我难道是他们认识的人。

教授助理只能解释出了一点意外,尴尬地将学生们遣散。

整间教室除了我们再无外人。

我枯萎的发梢还带着冰晶,爸爸恍惚着一点点理顺我的发丝,突然间好像老了十岁。

爸爸的指尖摩挲着我锁骨处的尸斑,三天前云晚哭着说姐姐不愿意回家的声音清晰可闻,此刻防腐剂却渗进他指纹沟壑。

原来人崩溃到极致时,五感会错乱成尖锐的碎片,和过往的记忆杂糅成一团。

他听见二十年前产房外自己急促的脚步声,闻到的却是解剖台上***的酸腐。

视网膜上映着女儿七岁时举着满分试卷扑进他怀里的画面,指尖触碰的却是塌陷的胸腔。

“暖暖,爸爸求你回家,爸爸错了。”

严肃了一辈子的男人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恨不得剖开胸膛把满腔的父爱捧出来,只为祈求女儿睁开眼睛再叫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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