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来的聘礼一抬抬进门,把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我有些愣怔。
前一世并没有这些。
宣旨公公朗声读完圣旨,院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上前接旨。
我扫了一眼,可谓众生百相。
父亲一脸怒容,母亲忧愁,大哥错愕,小弟懵懂,而崔淑然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此前从未留意过,她有着那么深的心思与怨恨。
她在崔家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能眼睁睁看着崔家满门覆灭。
我坦然地上前接过圣旨。
「臣妾谢主隆恩。」
自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崔氏的嫡长女,而是宫中的崔贵妃了。
我又对那位公公道,「可否留几个人告知本宫宫中相关事宜?」
这位公公自然说好。
如此一来我爹就不可能再让我「自尽以全崔家清名」了。
回到内堂,我爹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崔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我平静地回道,「父亲,抗旨是死罪。」
他冷笑一声,「女子就是女子,读再多书也不堪大用。」
说罢又将怒气撒到母亲身上,指责她不会教导儿女。
是了,前世父亲也是这般说的。
我自小受他教导,他后来自然认得出谢凭轻拿去扬名的诗词文章都是出自我的手。
可一向在意文人风骨的父亲,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因此看轻谢凭轻。
反而对我说,「女子读再多书也无法施展,这般倒也不算辱没了你的才学。」
幼时他总是称赞我的课业,也无数次感叹为何我不是男儿身。
那时我却不懂。
父亲最终撂下一句,若我执意入宫,自此便与我父女情断。
夜里母亲细心为我的嘴角上药,不断为父亲说着好话,更忧心宫墙深深,若是失去家族支持,我又该怎么办。
崔淑然却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姐姐这般,我们族中姐妹如何自处啊?」
她怕我影响崔家清名,影响崔氏女婚嫁。
我淡淡瞥她一眼,「父亲不是说了,我不是崔氏女了。」
母亲拍拍我的头,「瞎说,你父亲气头上罢了。」
可我知道他并不是一时气话。
临行前,他不许任何人来送我,以此表明与我划清界限的决心。
可是小弟却偷偷摸摸来了。
塞给我一包槐花饼。
那是母亲亲手做的。
往日槐花开时,她会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去摘,做了槐花饼再分给我们。
他的眼睛红红的。
「大姐,娘亲说你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我又想起第一世。
崔家覆灭,父亲自撞城墙,大哥也随他而去。
而我的弟弟,谢凭轻把他做成了***鼓。
在我的灵前敲响。
只因为小弟觉得他待我不好,觉得他靠着吸食我们崔家的血肉平步青云。
那一刻我只恨不得变成厉鬼,日日啃食他与崔淑然的皮肉。
前世我错过了一次报仇的机会。
但这一世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