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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村?

赵鹏程眼皮猛然一跳。

“是秀英嫂子打来的吗?”

三十多年来,连长一家怕给自己添麻烦,基本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赵鹏程虽然惊喜,但更多的是害怕。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鹏程疾步回到房间,拿起话筒。

“秀英嫂子,是你吗,我是赵鹏程。”

“赵叔,是我,梁群峰。”

听到这个名字,赵鹏程鼻子一酸,眼圈泛红。

他眼前又浮现出梁万里的身影。

为了连队,为了帮自己这个不成器的指导员,他一再推迟回家探亲,没能看到孩子出生。

连长最后牺牲了,未能见孩子一面,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赵鹏程回京后,原本想把梁群峰带走抚养,但被韩秀英拒绝了。

韩秀英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她怕儿子从小寄人篱下,长大后直不起腰来。

秀英嫂子一生要强。

她为了还上620元的账,为了赡养婆婆抚养儿子,用单薄的身体支撑起了整个家,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赵鹏程嘴唇颤抖,轻声说道:“群峰,你奶奶和妈妈身体都还好吧?”

话筒那边的人虽然极力控制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哽咽。

“赵叔,有人要强占我家祖宅,奶奶找他们理论,气得犯了高血压,去世了……”

“什么?!”

梁妈妈走了?!

赵鹏程如遭晴天霹雳,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瞬间黯淡下来。

他是吃梁母的奶长大的,早已把梁母当成第二个母亲。

突闻噩耗,赵鹏程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

“群峰,你妈妈在旁边吗,我跟她说一句话,我问问到底是谁要强占功臣之家的祖宅。”

“赵叔,我妈辛苦了一辈子,积劳成疾,被他们掌掴在地,突发心梗,随奶奶去了。”

梁群峰悲痛的声音,像是一根针,猛然扎进赵鹏程的心里。

“啊?!”

赵鹏程只觉头晕目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最后一次去连队,帮大伙洗衣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阴阳永隔。

赵鹏程试图张口安慰梁群峰,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几近窒息。

“赵叔,我家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他们推倒了我家的房子,砍了家门口的甘蔗,我只恨自己保护不了奶奶和妈妈,保护不了我的家。”

“奶奶和妈妈一直不肯告诉我爸爸是怎么牺牲的,赵叔,你能跟我说吗?”

这一句话让赵鹏程直接泪崩,心里的泪更是汇融成河,汹涌狂奔。

梁群峰也泪水决堤。

他真的想爸爸了。

素未谋面的爸爸。

此时,京城突然狂风大作,暴雨骤至,雷鸣四方。

倾盆大雨好似烈士的泪。

仿佛老天爷都在为连长鸣不平。

赵鹏程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他胸腔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发出一声爆吼。

“孩子,你爸不在了,但赵叔在,赵叔要为你奶奶和你妈妈讨回公道。”

“欺负英烈家属,罪不可恕。”

话筒里又传来一阵哽咽,“赵叔,我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把我爸爸的尸骨移回老家,我们一家四口葬在一起,这样也算是团圆了。”

轰。

赵鹏程头一沉,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群峰是在怎样的绝望之下才会说出这种话。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如同广元山蜿蜒的山脉,所有的平静与理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云岭县的土,该翻翻了。

……

梁家村。

陈道海胳膊抱在胸前,发出阵阵嘲笑。

“梁群峰,电话打完了?京城那边怎么说,要来抓我吗?”

“向京城报官?老子就是官。”

梁群峰坚毅的目光冷冷看着面前嚣张的男人。

“陈道海,你也是体制内的人,你这样粗暴的对待老百姓,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陈道海冷哼:“小子,你是不是考公考傻了,自古有害怕百姓的官吗?!”

“你睁大狗眼看看,老子姓陈,云岭第一姓。”

云岭县,还没有人敢跟陈家作对。

陈家话事人陈廷豫是云岭首富,甚至能跟省里领导称兄道弟。

即便是云岭县委书记,也得给他五分面子。

陈家产业无数,涉及各行各业,单是每年交的税,就占云岭财政总收入的十分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云岭上空掉下来的钢镚,都得姓陈。

逢年过节,县委书记要去陈家走访慰问。

此乃不是规矩的规矩。

陈家就是这么牛逼的存在。

陈道海虽然是陈家旁支,但也跟着鸡犬升天,进了体制内,当上了拆迁办主任,耀武扬威,赚得盆满钵满。

村长梁云波递过来一支烟。

“陈主任,群峰年轻,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他马上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你们以后是同事,还要一起为人民服务呢。”

他招呼梁群峰,“快过来给陈主任道个歉,好好配合陈主任工作,这事就过去了。”

“都是自己人,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梁家村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个公务员,梁云波和全体村民还等着沾光呢。

陈道海却嗤之以鼻。

“谁跟他是自己人,他也配?!”

“梁群峰,你他么一个考公的,血放干了都没老子流的汗红。”

他大手一挥,“继续给我拆,不要停。”

梁群峰抱着“一等功臣之家”的牌匾,嗜血的眼眸死死盯着陈道海。

“陈道海,今天我大不了一死,临死前,我要为奶奶和妈妈报仇,为云岭除害。”

人在极端愤怒下,不需要理智。

克制,只会让人觉得懦弱无能。

身为烈士之后,身体里的血是战斗的血,保持尼玛痹的克制。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既然你们把我当牛马,那我今天就当一次发疯的公牛。

梁群峰举起牌匾,朝陈道海猛冲过去,一如当年父亲抱着机枪冲向敌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陈道海连忙躲闪。

“这混蛋疯了,快拦住他。”

陈道海在前边跑,一身孝服的梁群峰在后边追。

院子里顿时尘土飞扬,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辆考斯特进了梁家村。

穿着洁白长袖衬衣的副县长常冰在一众拥簇下进了院子,其中还有几个警察。

陈道海一怔,大感意外。

难不成常县长就是梁群峰搬来的救兵?

梁群峰在京城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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