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三日,爸爸放假回家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奶奶给他炖了热乎的大骨汤,她不住打量着爸爸的脸庞。
“二娃,你是不是瘦了?”
爸爸说没有,“胖了些。”
我瞧着也是瘦了点,我的尸体应该遍布尸斑了吧?
爸爸是清瘦挂的,但也曾一度长到160多斤。
我读书的时候每周五都要和他打个视频。
大多数是和他汇报我的学习情况,如果得了奖我会在那天额外再给他打个电话报备。
但爸爸不只是我的爸爸。
他有时在和朋友喝酒,有时在上班,有时在陪女朋友。
总归也听我说不到几句就会匆匆挂断电话。
我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可以给女朋友买一万块的黄金,我要两百块的生活费他却嫌我花钱多。
后来他跟着人家做事被坑,进去一年再出来就彻底瘦下来了。
我死后第四日,爷爷奶奶和爸爸在家里大扫除。
收拾到客厅时,爸爸忽然说:“明天赶集我重新买几床宽一点的被子回来,订了个新的大床过两天到,今年秀秀就不睡客厅了。”
每年过年,大姑一家回来,家里就会睡不下。
那年,我因为在堂屋沙发上多坐了会儿,他们就安排完了床位。
我被多出来了。
爷爷看了眼说,“拿一床被子你就在沙发上睡,就这两晚也不碍事。”
这一睡,我就在堂屋睡了七个年三十。
第八年,我死了之后,他们终于要换大床了。
我死后第五日,爸爸买了新的被子、对联、红灯笼。
姐姐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今年她男朋友也要来。
一家人都笑了,爸爸重新分配床位。
多了个男人,所以新的大床给他们男的睡,姐姐她们去睡小床。
爸爸算来算去,爷爷直接发话:“小床睡不下那么多人,今年秀秀还是睡堂屋就行了,也就两三晚。”
姐姐闻声发问:“她要回来过年?不是说她不想回来吗?”
没等他们回答,姐姐又开口了:“今年我男朋友要来,让她别摆出那副死人脸,让人看了都不舒服。”
奶奶蹙眉,爸爸笑着骂她一句让她别在我面前说这些。
可我已经听见了。
我一直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讨厌我。
姐姐只读到高中就辍学了,成绩不好,家里也养不起。
她早早出去打拼,进过厂,端过盘子,卖过衣服,后来工作稳定后自考了成人大学。
我大学实习去她租的房子借住时,时常看到她加班到十一点。
我很敬佩她,但改变不了她不喜欢我的事实。
借住时,她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你给我搬出去。”
即便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在厕所吐了一阵有点味道。
她好像从来都很嫌弃我,却很喜欢弟弟。
弟弟暑假时过来玩,和我们一起住。
她会和弟弟分享她的工作内容,给他买平时用的所有东西,给他学习定奖励。
久而久之,我就不怎么和她分享我的工作与生活。
也不再插入他们的话题。
其实,全家都很喜欢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