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会试前,姑姑送了我一块观音庙里三叩九拜求来的墨色玉佩。
玉的中间有一抹血色,伴着两条蛟龙。
恩师说这是转移气运的邪物。
我不信,一直随身携带。
没想到在乡试中高中解元的我却在会试中名落孙山。
而一向任性贪玩的表弟却超常发挥,荣登榜首。
姑姑怒骂我没用,二十两银子将我卖到了南风馆。
重生后,我又收到了那枚玉佩,我转手将它扔进了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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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说这法子能行吗?舅舅和舅妈就快回来了,要是他们发现了,要去报官怎么办?」
「怕什么,到时候木已成舟,我们抵死不认就行了,把这小子卖了,娘就有钱送你去参加殿试了。
娘可是听说了,殿试可没有落榜一说,大小也能换个官当!要是有人问起,你只需记得,是他自甘堕落,与你我无关......」
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我身边低语,还没等我睁开眼睛,就被一棍子打昏了过去。
再醒来我已经被捆在了床上。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拎着手绢,扭着身子向我走来:「哎呦,俏哥儿,醒了呀。」
她身上的香气熏的我打了两个喷嚏:「啊啾,这位姑娘,你是谁?」
她坐在我身边,手抚上我的脸:「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我是清风馆的老板,外面的人都叫我月娘。」
我慌忙侧脸躲过她的手,清风馆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南风馆,专门接待一些有龙阳之好的高官贵客,我搞不懂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被绑到了这里。
「月娘,我是金科解元,有功名在身,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放了你?那可不行。」
月娘捂嘴一笑:「管你是什么解元、状元,进了我这南风馆,你们就都是我月娘的小倌儿,你这俏哥儿可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我月娘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谁卖了我?」
我突然想到老师说的话,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是,是我姑姑吗?」
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休息好了就准备接客吧,黄老爷可是都等急了。」
开了门,她口中的黄老爷便猴急猴急的进来,没两下就扒开我的衣服。
一张臭嘴在我颈边嗅来嗅去,嘴上说着荤话,我抵死不从,张口咬掉了他半个耳朵。
黄老爷捂着血淋淋的耳朵,给了我两个大耳光,打的我眼冒金星。
想来仍是气不过,砸了整个屋子,走时还骂骂咧咧的,月娘满脸赔笑送走了黄老爷转身就变了脸色,令人将我关到暗阁里吊起来抽打。
我打小体弱多病,没挨两下打便没了半条命,我不禁出神的在想,原来我真的被姑姑卖掉了啊......
我父母皆是大夫,为帮我寻找治病的草药四处奔波,不便带着我,便将我托付给了姑姑照顾,只每月按时寄些银两补贴家用。
三个月前,姑姑兴高采烈给了我一块墨色玉佩,她说是她在菩萨那里三跪九叩求来的,可以保佑我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我无奈于姑姑的封建迷信,又感动于她的一番苦心,所以才一直贴身佩戴,不曾离身。
如今我才醒悟,姑姑哪里是封建迷信啊,分明是我太过愚昧,不懂人心险恶。
会试前几天,我整理行李时被教书先生看到了这块玉佩。
他皱着眉头告诉我:「这是转移气运的邪物,佩戴久了会丧失神智,还是趁早丢了的好。」
我表面答应,却暗道先生多心,姑姑不可能会害我,于是将它放进了里怀,带进了考场。
没想到答案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答不出来,这是童生试和乡试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而等我恍恍惚惚出了考场,那靠我押题才考了乡试倒数第一的表弟却跟我说,这次的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
看着与同窗侃侃而谈的他,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一个月后会试放榜,表弟高中会元,而我榜上无名。
我本想凭自己曾经的解元身份当个教书先生安稳度日,没想到教起书来竟也磕磕绊绊,史书典故竟然无一知晓,学生嘲笑我是草包先生,砸了我的私塾,让我莫要误人子弟,我成了全村的笑柄,就连曾经对我赞赏有加的县长大人也在我背后“伤仲永”。
不得已,我只好躲到了姑姑家,可未曾想到这一切都是姑姑的阴谋。
2
等回过神来,我正站在姑姑家门口。
看到我,她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哎呦,小旭啊,来了怎么不进屋呀。」
我恍惚着看着面前的姑姑,有些搞不清状况,我不是已经被打死在了清风馆的暗阁里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姑姑的门口?月娘会这么好心放我走吗?
「小旭,快拿着。」
姑姑笑眯眯的塞给我一块墨色玉佩,怕我不收,还特意说了很多好话:「这可是我在观音庙里三叩九拜求来的,戴上它定能保你金榜题名啊!
寻常人可没有这个福气求到,我可是连斌儿都没舍得给,姑姑的一片心意,你可要收好。」
看着这块害我落榜的玉佩,我恍然,难道这就是戏本里常说的重生?
我假装感动,感激涕零的收下了玉佩。
余光却瞥向一旁躲在门后的苏永斌。
年少的人不懂得收敛情绪,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玉佩对准了阳光,玉的整体呈现墨色,中间有一抹血色,伴着两条蛟龙。
老师的话又回荡在我耳边。
「这是转移气运的邪物,佩戴久了会丧失神智,还是尽早丢了的好。」
我摩搓着玉佩思索着,转移气运吗?
那,便让你们自作自受吧......
我将玉佩收在袖子里,晃悠到了隔壁周婶家的猪圈,将玉佩悄悄埋了进去。
若上一世我果真被苏永斌换走了气运,那么我本该是金科会元。
想到这我多了几分信心,但会试并不是我的终点,我还要想冲击一下来年的殿试。
受身体所困,我注定无法像父母一样济世救人,只好努力读书参加科举,为自己谋得一番出路。
我调整好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认真复习。
隔天,我和苏永斌一起去私塾听先生授课。
先生正讲到《孟子》,看到我溜号不禁提问:「昭穆。」
旭是父亲为我取的名,昭穆是先生为我取的字,取自《中庸》中的:“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一句。
寓意:文昭武穆,穆如清风。
想到先生对我的拳拳之心,我起身,应了声是。
「孟圣人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有不恭己之心。”昭穆,你来说这句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今年的会试考题。
还未等我说话,苏永斌便一脸得意的道:「表哥你怎么不讲话,先生在问你问题呢,哦~」他拖长了语调:「你该不会是......不会吧?哈哈哈!」
苏永斌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我垂下了眼眸,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个时候我们的气运已经开始交换,知识便如同沙漏一般,时间越久,忘的越多。
我忘记的知识全部进了苏永斌的脑子里,他会得意忘形也不足为奇。
我勾起嘴角,侃侃而谈:「先生前天刚刚教过,这话说的是我们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感,既要有同情心,也要有自我约束力。这句话也应当送给表弟,课堂之上,莫要喧哗。」
先生也重重咳了一声:「你们是同窗,更是兄弟,我不希望阋墙之争在尔等身上发生。」
苏永斌被训斥的脸红耳赤,我憋住了笑,应了声是。
先生继续授课,我迎上苏永斌怨毒的目光,嘴角掀起冷笑,这便受不了了吗?
我的好弟弟,好戏还在后面呢。
3
晚上刚进家门,苏永斌就撒泼打滚让姑姑帮他出气,添油加醋的说我今天怎么害他在同窗面前丢脸,怎么耽误他学习了。
姑姑顿时唾沫横飞的数落我,这种寄人篱下的窘迫我却早已经习惯了。
爸妈常年在外行医,委托姑姑照顾我,她却嫌弃我体弱不能劳务,三番五次想将我丢下。
每次我都能自己找回来,姑夫怕村里人背后戳脊梁骨,加上我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姑姑想让我教苏永斌读书,才又养着我。
后来姑父打猎时被猛虎咬伤,落下个残疾,姑姑失了倚仗,收敛了刻薄的性子,虽在生活中不再苛待我,但是口头上总是数落我,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姑姑一巴掌掀飞我的书:「就知道看看看,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白白浪费我的蜡烛钱!」
我弯腰将书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扶手书页,注视着姑姑,平静道:「父母母亲不好意思委托姑姑白白照顾我,所以每月都会寄二两银子过来。
虽然我不事生产,却也知道平常百姓一年花销也不过一两半。
姑姑,这一年二十四两银子,便是我请上八九位仆从服侍我也是够的。」
我说了大实话,姑姑却觉得我落了她的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告了我一状,没让我得到惩罚,却让姑姑平白没脸,苏永斌更是恨我恨得牙痒痒。
第二天一早,我出屋门便发现姑姑一家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收拾碗筷。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苏永斌拿着中午的干粮,得意的瞅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没说什么,只默默洗了漱,往私塾而去。
我到达私塾的,看到苏永斌已经坐好,正摇头晃脑的看着书。
我摇了摇头,坐到座位时便发现,我的书都被人撕坏了。
读书人向来嗜书如命,我的眼睛瞬间便红了。
我小心翼翼的将纸张铺开,将折痕抹平,有些书页上被人写着不详的字眼。
「名落孙山!」
「一败涂地!」
「白蜡明经!」
「曝腮龙门!」
「万马争先,骅骝落后!」
我认出这是苏永斌的字迹,思及前世之事,一时间恨的双目几欲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