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孟家人依旧在考场门口等着裴羁出来,只是今日却未见孟谦的身影,虽说他不是非去不可,可今日只要有子侄上场的同僚都给告了假,众人都知道他的侄子也参加了秋闱,又见他还在坐在内阁公房里看着折子倒是显得无情些了。
一早孟老夫人就派人传了话来,说是要在松鹤堂摆两桌酒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给裴羁接风庆祝讨个好彩头,孟谦想着自己六年前秋闱也未曾有今日这般的待遇。
王氏老远就看着裴羁走了出来,考场环境艰辛,如今再出来倒是比进去时多了太多的憔悴。
璎娘今日依旧是穿着一身低调不打眼的碧色衣裙,倒是沈丽娘穿着鹅黄缎裙,头上又带了玉兰花冠,两边的流沈都镶嵌了拇指大小的白玉珠衬得她明媚生动不少。
裴羁见她迎了上来,本来是想侧身半步,可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头上的玉珠两眼,到底是没来得及与她划清楚河汉界。
“你可稳重些!”裴羁冷声训斥道。
沈丽娘笑脸一滞,还好一旁的碧柳将她扶着,终究是被落了面子她如今宛如霜打的茄子般。
裴羁本就头晕眼花了,如今见她这般纵使心里有些不忍还是不想与她多说什么,这便径直上了马车。
待到收拾齐整去了松鹤院,孟老夫人满脸都是笑意拉着他说笑。本来璎娘是不必跟着来的,可孟老夫人今日大抵是存了普天同庆的心,就连孟诚和二老爷孟诫院子里的两个小娘都喊了来,还好孟家的人丁不算旺,摆了三桌席面在正屋倒是不算拥挤。
孟谦回来时,不晚不早刚好是晚饭的点,众人见了礼后就分了男女各自好坐,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瞧见绣屏后站着布菜的女子,好像随时见她都是这般小心翼翼,正如现下她正伺候着一旁的王氏,与一旁的丫鬟一般垂头含背。
孟谦本来平静的情绪如今又有些烦躁,好在他素来冷着脸倒是让人难以察觉。
王氏吃的差不多了才道:“你辛苦了半日定是饿了,去曾姨娘那桌吃吧。”
“是。”璎娘这才悄声悄息地退了出去,曾姨娘是孟诚的妾室,今日见璎娘替她伺候了主母一早就给她留了碟菜。
璎娘正要给众人见礼,曾姨娘便拉她坐下道:“饿了多时了,快吃吧。”
再抬眸就见她已去了自己的位置落了座,孟谦慢条斯理地喝了碗汤才吩咐一旁的丫鬟道:“这些菜有些冷了,让厨房再做几道菜来。”
厨房本就备了四样菜在炉里煨着,如今听人传话说三老爷让上菜,忙装了盘子将菜送上去,又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菜就上了桌。
孟诚拍了拍儿子的肩道:“从前我上场时,你祖母也没有这般高兴,咱们这一桌也就你让你祖母最是费心。”
裴羁见自己的父亲已有了醉意忙顺着话道:“儿子让祖母费心了,今后定好好孝顺祖母。”
孟谦理了理衣袖道:“好好陪着你父亲。大哥我还要回去写奏疏,就先告辞了。”
这话前面是吩咐裴羁,后面便是说与兄长孟诚听的。
裴羁忙称是,孟诚见自己的幼弟离去眼里带着欣慰道:“你若高中,今后要多像你三叔学着,若是你有他一半的本事,为父也就放心了。”
“儿子定会好好向三叔学习。”裴羁答道,他自然也是想如三叔那般身居高位受人敬仰的。
王氏今日让璎娘伺候也是存了抬举璎娘的意思,毕竟那经文与《女戒》前后脚呈上来她就知道都是出自一人的手笔,虽说她年轻时也这样对妾室,可如今见沈丽娘这般便觉得她是没将自己放在眼中。
席面散去时,众人孟老夫人也乏了这才挨个散去。
鸳儿见璎娘回来,忙伺候了她洗漱后才道:“小娘,方才红玉偷偷来过一趟,特意让奴婢给小娘道谢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哪里当的她谢。”璎娘淡淡笑了笑。
她留心了只要裴羁夜里要水都是红玉在外面守夜,而平常跟着裴羁的都是云飞,那两日去书房裴羁夜里也是让云飞守在外面,她便直觉这其中必然有玄机。
本就想着找机会从红玉那里探些事情,正好送裴羁去考场那日就见门房李叔的脚步有些吃力,她让莺儿给了府医银子求他去给李叔看看腿。
积年成疾的风湿倒是让他受尽了折磨,璎娘知道后便又给了府医十两银子请他平日里做些膏药给李叔送去。
“小娘心善,否则府医怎么给一个下人看诊呢。”鸳儿自然是知道做下人的不易,平日里风寒发热也只能求厨房煮些姜汤来喝,除非重病时请了大夫来瞧,确认后就丢去庄子自生自灭。
璎娘见她脸上有了些悲色,忙宽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不管你和莺儿的。”
鸳儿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虽说身契还在孟夫人王氏那里,可心已经渐渐偏到璎娘这边了。
裴羁将父亲送到院子就被王氏唤住,见自己的儿子光风霁月的模样心里更恨了沈家一分,只是那璎娘到底是比她姐姐安分些,如今儿子还未与她同房自然是不妥。
“你别忘了你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娘。”王氏沉声道。
这话虽未点明,可裴羁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他虽不喜璎娘的性子可到底是自己院里的人自然是早晚都会有那一遭的。
到底是被母亲说着这些事,裴羁神色不自然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月色撩人,夜风袭来倒是吹散了他身上的几分醉意,回了将近一月未踏进的静思院子倒是让他有些莫名的烦意,院子里的三个女人,他最想去的却还在小月子到底是还有污秽,他不便踏进。
若有所思的看着东耳房里昏暗的烛火,却不想正要抬脚过去时就见那房里一黑,见如此他面色一沉。
“郎君?”
娇滴滴的声音虽小可他却听得真切,打眼望了过去那人好像是沈丽娘跟前的碧柳。她不唤自己大少爷,倒是跟着唤郎君,裴羁久经风月不难看出碧柳的心思。
她是有几分颜色,今日好似特意打扮过似的,头上胭脂红的绢花倒是娇俏可人,一阵香风袭人裴羁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趁着夜色捏了捏碧柳的腰倒是细软。
碧柳心跳的快,手上的灯笼也跟着晃了晃。
“碧柳,可是大少爷来了?”站在正屋门口的碧兰朗声问道。
碧柳忙正色答道:“是,大少爷来了。”
裴羁神色从容越过她走了过去,毕竟是自己妻子跟前的人,这一把捏在手里的滋味,竟是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充斥在脑海。
裴羁本来是不愿进来的,可如今却是嘴上勾起了笑意,半靠在椅背上看着碧柳伺候沈丽娘梳洗,仔细打量着那纤细腰身。
大抵是喝过酒的缘故,今日的沈丽娘似乎也格外的娇媚了些。
沈丽娘今日才算是体会了个中滋味,虽说故意放下了身段可到底是迎合了裴羁,本来还有三分的抹不开脸,如今也悉数化成了水。
今日是碧柳值夜,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她也忍不住打了颤。头上的绢花被她拿在手山紧紧的捏着,看着檐下随风晃动的灯笼,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