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我回到初三那个夏天。
老旧电视正在播着新闻:“本次世界杯决赛将在明日展开,荷兰迎战西班牙,鹿死谁手……”
弟弟将电视换成金鹰卡通频道,爸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旧的吊扇吱嘎吱嘎,妈妈扒拉着水泡饭,叹气:“小美,数学考满分有什么用?你总分太差了。”
“你的分数只能去三中,那里一年都考不出十个大学生,去了也是浪费钱。”
城里来走亲戚的叔叔也道:“你妈说的对。”
“你偏科太严重,而且高中数学比初中数学难多了,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娃高中数学能拿满分的。”
“与其去三中浪费时间和金钱,还不如去读免费的中专,早点毕业,给你爸妈减轻负担,帮衬你弟弟读书。”
他满脸宠爱摸着弟弟的头,道:“小旭次次考百分,又是男孩,你们应该尽全力培养他才对。”
妈妈放下筷子,擦了一把眼角的泪:“都怪爸妈没本事……要是家里有钱,三中也送你去读的。”
前世,我在爸妈哭穷哭惨中,放弃了自己的未来,读了中专进了厂。
毕业后走向社会摸爬滚打,节衣缩食,对他们尤其是弟弟倾尽全力付出。
我没有读过大学,就将他当成一个寄托,倾尽全力想将他举起来。
却不曾想连婚姻都变成了换钱的筹码。
如今回头,方觉自己可恨可怜又可悲。
神明只许我半愿,余下半愿须自全。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和前世全然不同的决定:“我要去读高中。”
爸爸把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拿什么读?”
“拿你语文90,英语85的成绩吗?”
“三中里全是染头发的黄毛,就没几个正经读书的,”他口水喷到我脸上,“你要是考上一中我跟你妈卖血也供你。”
“你考出这分数,好意思要我们掏钱供你?”
我静静看着他:“你自己说的,考上一中就供我,别反悔。”
叔叔掰了一截竹扫把的枝剔牙,笑了:“小美,你怕是脑壳进水了吧。这分数莫说一中,二中都不收你嘞。”
我朝他笑笑:“叔,你有时间管我家闲事,不如先去治治你自己的病。”
“说不定还能老来得子,就不用羡慕我爸了。”
叔叔脸色涨红:“什么病,我能有什么病?”
“当不了男人生不了儿子的病啊。”
说完我快步出门,留下叔叔急急辩解。
“我没病,我好着呢。”
“是荷花有问题,生不了孩子。”
真让人恶心。
明明是叔叔的问题,但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一直将责任推卸到婶婶身上。
让婶婶承受了无数的非议。
直到后来婶婶实在受不了离婚,两人撕破脸才说出真相。
十六岁的我一无所有,纵使重生,想要改变命运、弥补心中遗憾也并非易事。
高中的录取工作估计已经到了尾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骑着老旧的自行车一路狂踩,敲开了初中三年教我数学的王老师的门。
急切请求:“王老师,我很想去读一中,我在数学上是有些天赋的,我可以走竞赛通道……”
“我知道您跟一中的数学组组长是同学,您能帮我牵个线吗?”
王老师低声叹息:“周小美,初中数学和高中数学是不一样的。”
“你总分差太多,破格录取有严格的流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跟一中的周老师也没那么熟,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他的话给我饱满的热情浇了一瓢凉水。
我宽慰自己:很正常。
这三年来王老师的确因为成绩偏爱我,但如今他眼里我还是个半大孩子,这偏爱不足以他为我牵线搭桥费人情。
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客厅的电视里两个主持人在热烈讨论着世界杯到底哪家球队会获胜。
王老师明显分心在听。
前世我在中专遇到了初中同学,她跟我八卦说王老师花了一年工资买荷兰赢。
结果买错了,夫妻两因此闹了一阵离婚。
我灵光一闪,激动地握住王老师的手腕:“王老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我赌西班牙一比零赢荷兰,如果我赢了,你能带我去见周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