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想多了。”
“上午十一点。从这开到江市要一个半小时,来得及,要不你再眯一会儿。下飞机还要开会。”程实打开手机确认。
霍廷昀目光虚虚落在镇子的方向,片刻后收回,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
程实刮了胡子,梳了头发,下车拿出后备箱里的牛奶和点心,朝镇子里走。
霍廷昀眯眼看着,摇下车窗。
“去哪儿啊这是?”
程实回过身。
“去许小姐家,她让我假装她男朋友去见她家人。还说,不要告诉你。”程实语气平平地说。
霍廷昀凉凉看他许久。
程实有点头皮发麻。
霍廷昀终于淡淡开口:“快五十的人了,装别人男朋友?你像吗?”他迈着长腿下车,“东西放下。”
霍廷昀整理领口,扣上袖扣,打量几眼地上的东西,皱一皱眉:“有现金么?”
“有。”
程实明白他意思,迅速包了个厚厚的红包递过来:“另外,其实我今年才三十九。”
*
许赞知道昨晚的事不给个说法,外公这里肯定过不去。找个男朋友当幌子,带外公回瑞京后,和霍廷昀来往也方便。
所以早上程实答应了,她就大大方方在家里说了男朋友出差顺路过来拜访的事。
七点半一过,她就在大门口等。
没等到程实,却等来了昨晚的罪魁祸首。
霍廷昀气质矜贵,眉眼冷漠。信步走过小巷,青砖白瓦都不寻常起来。
他远远就看见了许赞,一身素净旗袍,长发披肩,温婉静好的乖乖女模样。
霍廷昀面上不动声色,脑中却不由想象将她压在身下,一把扯开她旗袍的样子。
许赞渐渐看清了来人,心里一凉,瞬间就明白了原委。
“霍先生,您怎么来了。”她定一定神,挡在大门口,浅笑着问。
呵,费那么大周折,不就是为了让他来么。霍廷昀微讽地勾一勾唇角。
“程实拉肚子,说不能让你白等。”他微微戏谑。
许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件事确实做得矫情,是她关心则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霍先生大概误会了。我找程助理没什么事。”
霍廷昀眼中星点笑意仍在,低头到她耳侧,是亲密的模样:“怎么?我不如程实拿得出手,是么?”
他的呼吸吹在耳侧,许赞不由全身一凛,嘴角的笑都僵了。
门里传来踢踏的脚步声。
“来了没有啊?待会儿我还要出门……”
冯秋一把拉开门,被门口气质卓然的男人惊得本能地住了口,接着堆出一脸假笑:“呦,咱们许赞还真有几分狗屎运,找个这么像样的男朋友啊!快进来啊,站门口干嘛?”
她只差上手来拉。
霍廷昀瞥了许赞一眼,朝冯秋微点一点头,提步走进去。
许赞没办法,跟在他身边,低声飞快道:“霍先生,待会儿您不用说话,求您了。”
霍廷昀不置可否,挑一挑眉。
五分钟后,霍廷昀已经坐在许家二楼的客厅里。
房间收拾过,可仍是寒酸。
毛坯房空空荡荡,餐桌上还放着吃剩的早餐,角落里堆着段国强肾透析的用具,散发着隐隐异味。
事情已不在控制范围内,许赞垂着眼坐在一边。
许清文远远坐着,安静地吸烟袋。
段国强对霍廷昀昨晚私自叫女儿出去的行为很不满,端着女方家长的架子,一脸浅薄的傲慢与阴郁。
冯秋皮笑肉不笑,上下打量霍廷昀,目光市侩又精明。
霍廷昀周身气度和骄矜的脸色,让他们本能地自卑和不快。
“老话儿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点儿没错,”冯秋照例拉着长声,“来女方家见家长,还有空着手来的?”
霍廷昀抬眼,朝她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冯秋又道:“看你这穿戴也不像没钱的,啧啧,要不怎么说,越有钱的人越抠,许赞呀……”
“你少啰嗦那些没用的!”段国强粗暴地打断她,又冷冷看向霍廷昀,“打算什么时候和许赞结婚?”
霍廷昀还是微笑,看向许赞。
许赞脸色苍白:“爸,我们没打算……”
“放屁,什么叫没打算?”段国***怒,对霍廷昀吼起来,“我告诉你,许赞虽然是穷人家的闺女,但你要把她当成大街上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你就打错了主意!”
“哎呦,你们都那个了还不打算结婚啊?”冯秋大惊小怪地嚷嚷,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她走过来突然扯开许赞的衣领,朝霍廷昀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你弄的吧?怎么着,睡了就跑?想白玩儿啊……”
许赞的脸已全无血色,低垂的眼神,空空洞洞。
许清文突然猛地一磕烟袋:“咳咳……”
他太用力,剧烈地咳嗽,像要把肺咳出来。
许赞如梦初醒,赶紧起身,给外公抚背,把他劝到楼下去。
路过霍廷昀,她平静地低问一句:“霍先生,可以了吗?”
霍廷昀嘴角微勾,这才施施然起身,对段国强和冯秋道:“您二位想多了。”
他将一个红包放在桌上:“一点心意。我还有行程,先告辞。”
他惜字如金,态度平和,带着上位者对底层与生俱来的轻视。
霍廷昀说完便下楼离开。
段国强气得脸色泛青,抓起红包一把扔到地上。
“养闺女真是难啊,看着文文静静的,其实整天在外面干什么谁知道,哪天揣了崽回来,爹妈的脸都让人拿去放在脚下踩呦。”冯秋拍拍脸,在一边阴阳怪气地不停拱火。
许赞安抚了外公,上楼来,安静地蹲下将钞票一张张拾起。
程实的车就停在许家门口,霍廷昀径自上车。发动时,院子里传出段国强对许赞声嘶力竭的咒骂声。
“许小姐家里,没事吧?”程实看一眼后视镜。
霍廷昀像是没听见,打开笔记本电脑专注工作。
程实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程实,你知道祛魅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霍廷昀冷漠地勾一勾唇角,“就是撕开神秘感,去看最不堪的那一面。”
他成功从母亲闹***带给他的脆弱中脱离,走出这两天对许赞短暂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