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散，琉璃易碎，世间的一切事总是那样难料。

直到站在太平间外，贺泽明依旧仿佛没有什么实感。

“怎么可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昨天还在家，今天怎么可能就没了？”

是啊，怎么会呢？她明明昨天还在和他吵架，不是吗？怎么可能一晚上人就没了？

医生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病人已经病了很久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叶舒生前签了遗体捐献，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好自为之吧。”

他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拉开了冰袋，转身走了出去。

太平间太冷了，冷气顺着衣领往下吹去，贺泽明蓦然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他愣愣低头，看着冰袋中，叶舒苍白消瘦的脸，心中骤然刺痛。

一种彻骨的凉意仿佛从骨缝里一寸一寸透出来……

就被人迎面痛击一拳，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叶舒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叶舒眼底的乌青这么重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颊开始凹陷了下去，明明病态尽显，为什么他却从未发觉，不，不对……

他发现了，可是他从未在意，他以为叶舒会永远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会这样。5

贺泽明只觉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

“叶舒……”

他一开口，便觉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干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舒，你起来，别玩了。”他怔怔说着，心口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窒息和疼痛。

“你在生气对吗？”躺着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贺泽明眼底一热，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在气我和楚艺在一起对吗？好，我和她断了，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语气越来越重，几乎是嘶哑地吼叫着：“这不好玩，叶舒！你起来！”

可偌大的太平间，深灰色的墙壁间，只有一张一张躺着尸体的床。

叶舒静静地躺在冰柜之中，没有一丝生机。

贺泽明没有得到回应，伸手就要要去拉叶舒的手，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手，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将他们隔绝了两个世界。

“叶舒……”

贺泽明陡然崩溃了，泪水猛地滚了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带回家的香水味，那些叶舒写下的他从不在意却如同压垮她稻草的细节，其实他都知道。

他只是不上心……他知道叶舒有多爱她，所以从来都不在意。

明目张胆，杀人诛心。

贺泽明的眼泪顺着脸颊狂流，他却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紧紧握着叶舒冰冷的手，在心中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遍又一遍。

叶舒这次仿佛真的死了心，连尸体都不曾留给他。

但他们到底还没离婚，他依旧是叶舒名义上的丈夫。

叶舒留在医院的手机，便也归为了遗物，送到了他的手上。

贺泽明呆愣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失了所有神采。

他接过手机，眼底的猩红又泛了起来，胸口窒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瞬，发过来了一条短信。

号码他很熟悉，是楚艺的。

贺泽明眸光一滞，伸手点开，一张他和楚艺的床照，便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底下配了一句话。

“白血病又怎么样？贺哥现在不还是在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