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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自己的念头惊得说不出话,不,妹妹明明是七岁时掉河里淹死的。

一定是我看到龙舟太兴奋,才出现了种种幻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一瘸一拐地朝家走。

屋里很亮堂,弟弟坐在正中央,一手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我就说她是个骨头贱的,这不是回来了?去,把鱼苗喂了,不然今晚没饭吃。」

娘拿着冰可乐站在一边,随时准备送到弟弟嘴里,她看到我回来了,立即邀功请赏似的看向我爹。她是我爹再娶的,我娘在妹妹淹死那一年就撇下我走了。

「哼,饿死最好!你不知道她捅了多大的篓子!」

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

「吃你的,一个妇道人家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爹一瞪眼,娘就不吭声了。

我嘴里分泌着唾液,眼巴巴地看着弟弟手上的鸡腿。

「你汪一声,我就把鸡腿给你。」

弟弟头伸向前,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我抿着嘴不吭声,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弟弟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朝椅背一靠。

「没意思,喏,赏你的!」他丢过来一根鸡骨头,肉丝上还挂着口水。

我捡起来走出门,努力忽略身后的嘲弄。

养殖场在屋子另一侧,鳝鱼苗被养在一个个蓝色网箱里,密密麻麻的鱼苗交缠蠕动,听到动静后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

我把蚯蚓和着鸡粪捣烂,一舀子一舀子往下倒。

这些鱼苗已经五个月了,只等祭祀结束,好下进河里。

第二天一早,我不顾身上的瘀肿,决心亲眼去看看祭祀前的启舟节,正式龙舟比赛前,村落间会举行一场预赛,今年不看,明年或许就没机会了。

我十八岁,到了嫁人的年纪,爹已经许好了人家。

预赛共有八支队伍,四支一组,一组二十三人,都是村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壮年。

只不过其他村落的龙舟上都是黑壮的小伙,衣服下面的肌肉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有力气,而我们村赛龙舟的男人个顶个的白,有几个瘦得麻杆一样,看着还没我结实。

我爹说,「伏龙村受龙神庇佑,不用锻炼也能赢!」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伏龙村已经连续四十八年拿了第一名,今年是第四十九年。

一声哨响后,四支龙舟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咚,咚咚——

咚,咚咚——

鼓手的鼓点迅疾猛烈,每一声都敲得人热血沸腾。

比鼓声更响的,是男人们喊号子的声音,船桨随着号子整整齐齐地前后摆动,很快把岸边的人甩在后面。

第一组队伍冲过终点,河岸爆发欢呼的浪潮,男人们志得意满地从船上下来,接受村人的称赞。

我的心情也随之激荡,迫不及待地在队伍里寻找我爹的身影。

他是第二组,正神气地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两根鼓槌。

鼓点又响起来了。

伏龙村的龙舟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男人们划桨的动作生疏,怎么看怎么无力,但偏偏速度极快,河水扑向龙舟,又被船头劈开,河面留下两条翻涌的浊浪。

伏龙村拿第一是理所当然的事,人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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