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很不喜欢沈初霁这种带着揶揄的话。
她挑起唇角,语调幽幽的说:“你猜他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你?”
洛初这话就差把‘为了老娘’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沈初霁一时间有些吃瘪。
恰巧这时正门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兴奋,似惊讶,将宴会厅里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洛初眼也不抬,继续站在窗边看风景,与宴会厅里殷切又谄媚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来到宴会厅的容与没和任何人说话,他目光在宴会厅内轻飘飘的扫,仿佛在寻找什么。
傅砚辞见状,也跟着他四处张望,最后在看到洛初的瞬间,傅砚辞嘴角陡然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说你怎么有闲情雅致参加今天的晚宴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傅砚辞抿唇,生怕笑出声,再惹到这尊活阎王。
然而没等他高兴太久,他却看到了站在洛初身边,同样在凝望他们的沈初霁。
“沈初霁?”
傅砚辞记得这个人,他是沈家在七年前找回来的民间少爷。
“他不是出国留学并且常驻国外了吗?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怎么还和洛初混在一起?”傅砚辞一连三问,惊讶的语速都变快了。
容与从走进宴会厅开始嘴角就一直噙着浅浅的笑。
他眸光深邃的望向窗口,慢条斯理的说:“当年把洛洛带走的人现在和洛洛站在一起,很奇怪吗?”
说罢,他觑了眼傅砚辞,淡淡道:“注意你的措辞,他只是和洛洛站在一起。”
傅砚辞额角一抽,“大哥,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当初洛初是被他带走的?那当初那具尸体也是他偷梁换柱的?”
其实有关偷梁换柱的事儿傅砚辞难辞其咎。
那时容与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他操心容与还来不及,根本没时间去仔细观察那具尸体,等他好不容易想起那具尸体时,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显示就是洛初。
他当时一方面是伤心,另一方面是害怕容与看到尸体二次受**,便自私做主火化了那具尸体,这才导致洛初假死五年都没人察觉。
现在想来,他是真该死啊!
不等傅砚辞听到想听的答复,沈初霁先一步走向容与,说:“好巧。”
“不巧,我是为洛初来的。”容与说。
“洛初?”沈初霁眉梢微挑,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口中的洛初,不是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还是被容少爷你,亲自送走的。”
话落,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容少爷说的该不会是我的小蝴蝶吧?过来小蝴蝶,和容少爷打声招呼。”
沈初霁这一口一个小蝴蝶听得傅砚辞心惊胆战,尤其是听到‘我的’二字时,他生怕容与一个激动,当场拔枪结果了沈初霁。
然而令傅砚辞意外的是,在过去五年里只要听到或接触到与洛初有关的事就会发疯的人,今天竟出奇的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洛初,眼里带着悲伤与哀求,像是一只渴望被主人抚摸的小狗。
不要用蝴蝶的身份和我打招呼,不要承认你是沈初霁的!
求你,洛初。
容与眼尾带着红,想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写在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的传达给洛初。
洛初回望了容与三秒,随即扬起嘴角,笑着说:“又见面了,我是蝴蝶。”
蝴蝶这个名字曾是洛初最不愿意提及的。
儿时的她曾用这个名字在暗无天日的‘声色’里生活了整整七年,那七年非人非鬼的生活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甚至打从心底里抵触的。
而如今,她却能笑着和别人提起这个名字,就像她把自己的生命割开了个口子,活生生将那七年塞了进去。
容与猛地一颤,细长的鸦睫控制不住的颤抖,心疼到心脏每跳动一次,浑身每一根神经都要跟着疼一次。
“你以前,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来着。”容与笑的牵强,艰难的说。
洛初不以为意,“我以前还很喜欢你呢,现在不一样不喜欢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就叫杀人诛心!
洛初明知道容与最在乎这件事,却偏偏用这件事来扎容与。
她这么说,无异于在容与心口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傅砚辞倒吸口冷气,他望了眼洛初,又看了看容与,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谁才好。
晚上八点,宴会准时开始。
宴会主张家掌权人草草的打了张招呼,又着重的介绍了容与,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了些欢迎词。
“今天来到这场晚宴的都是我张某人的亲朋,感谢各位能在忙碌的生活中抽出时间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下面我宣布,慈善晚宴,正式开始!”
话落,落地窗外陡然窜起一束火光。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朵绚丽的烟花骤然在窗外绽放。
“怎么会有烟花?”傅砚辞瞠目而视,急忙转头看向容与。
容与依旧站在那里,可神情与状态全都变了。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一双殷红的桃花眼目光涣散,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容与!”傅砚辞惊声高呼,在容与彻底崩溃前冲向他,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说:“深呼吸容与,深呼吸!”
容与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低着头,呼吸变得急促不稳。
他仿佛被隔绝在这个世界外,能看到的,只有那天车祸后熊熊燃烧的火焰,能听到的,只有汽车爆炸时震耳欲聋的轰鸣。
“别回头小与!小与,闭上眼睛,别看。”
“要好好活着,要努力长大。”
“小与,妈妈爱你,妈妈和爸爸……”
轰——
伴随着耳边响起的幻听,铺天盖地的痛苦瞬间将容与席卷。
不光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
容与瞪大眼睛,一滴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紧接着,隐忍许久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一声崩溃的呐喊。
“啊——”
容与重重的跪倒在地。
他举起双手死命的捂住耳朵,苍白的脸上尽是仇恨与绝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硕大的宴会厅内显得格外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