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是座什么山甄茹大结局_第13章

每年的运动会是杨建军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上帝是公平的，学霸们大多体育不好。屈卫红擅长百米和跳远，杨建军则是长跑厉害，纯天然的，他不愿当特长生，受不了每天训练的苦，就想在运动会上出出风头，享受一下女同学们的欢呼和崇拜。
高二年级一共九个班，才配了两个体育老师，可见对体育多么不重视。天气太热不上太冷不上，下雨也不上，体育老师有事当然更不上，然后各个主课轮流占用。二七班的体育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外号赵一坨，不是驼背的驼。无论春夏秋冬，赵老师都穿一套老式深蓝色运动服，袖子两边和裤缝上有两条白边儿那种，胸前兰江县高四个字早已褪色，这种老式运动服虽然不像女孩子的健美裤那样紧身，但穿在赵老师身上也挺紧身的，裤裆里鼓鼓囊囊的一坨看着就特别明显，特别辣眼睛。赵一坨常年这么穿，学生们习惯了之后见怪不怪，也不会觉得他是个老流氓。
赵一坨其实挺专业的，不知道因为什么沦落到不重视体育的兰江县高，在这个以高考为唯一使命的高中，发掘体育苗子太难了，好在有了体育特长高考加分的政策，赵一坨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屈卫红就是赵一坨发掘的，百米短跑和跳远很有希望达到国家二级。
“卫红，起跳后腾空一定要充分，把身体向上拉，要找到那种有人拽着你胸口，把你往上提溜的那种感觉，挺胸，对，向天上挺”，赵一坨一边掰着屈卫红的肩膀一边说：“对对对，挺胸的时候双手自然下垂，做好准备，当身体惯性快要消失的时候，双臂往前猛地下压，双腿蹬直，借手臂的力量再往前窜一窜。”
屈卫红原地比划了几次，赵一坨很满意，又指着刚跳完的选手对屈卫红说：“千万别学这个同学，花俏的所谓走步式跳远，看着潇洒，其实空中蹬几次腿根本没加速，而在减速。”
沙坑边围满了为屈卫红加油的二七班同学，刚才第一跳酒基本奠定了冠军，马上开始的第二跳，赵一坨希望他冲一冲三江市中学男子跳远记录。
“来，自信一点，主动要掌声！”赵一坨带头鼓了鼓掌，给屈卫红加油。
屈卫红按照赵一坨教的方法，量好步点，转身停下来，双手举过头顶，环顾四周，像个大明星样，有节奏地击掌。观众的掌声逐渐汇集成鼓点，气氛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屈卫红长得帅，个子又高，很讨女生喜欢，现场围观的女生不光有二七班的，其它班的也有。尤其站在最前方的何莉萍最激动，满眼都是小星星，她也算运动健将，刚从参加完 400 米决赛，得了个第三，给二七班团队总分添了四分，剧烈运动后脸上的红光还没消失，正好掩饰此刻的害羞。
屈卫红双手往下一压，示意可以了。右手向前一伸，像在瞄准，深吸一口气，起跑，加速，换大步，右脚准确而有力的踩上起跳板，腾空而起...何莉萍站在起跳板旁边，看着飞到空中、风一样的少年，双手紧握胸前，太帅了！
6 米 82，破纪录了！负责测量的老师报出成绩，操场一片欢腾。
接下来就是我的 showtime 了，杨建军离开沙坑开始热身，刚才屈卫红那套要掌声的动作真他妈帅，我也得来一动。男子 3000 米是运动会的压轴项目，整个操场清空进行这么一个比赛，看比赛的观也最多，绝对的大场面。
3000 米长跑不分预决赛，就跑一枪，起跑线上站着的选手太多了，这时杨建军才发现，要掌声的动作根本没法做，只能后面见机行事了。发令枪一响，就像大水冲了蚂蚁窝，一个个跑地飞快，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可四五圈过后就不行了，很多人陆续退场。杨建军一直处在领跑位置，尽量把每一口气吐得长一些，控制跑步节奏，今天势在必得。
还有三圈，只剩十来个选手了，自己还在领跑位置，此时不骚更待何时？杨建军也双手举过头顶，学着屈卫红的样子向观众要掌声，跑一步拍一下，节奏是有了，可操场上人声鼎沸，杨建军孤零零的掌声根本就听不见，反而显得很滑稽，跑道边不少观众都笑场了：这小子什么情况，抽筋了吗？
杨建军无奈地放下手臂，继续跑，跑过二七班方阵，亲人们没有吝啬掌声与欢呼：杨建军加油！杨建军加油！杨建军用余光打量到女同学们激动而发红的脸庞，包括唐小朵，心里特别受用，又把奔跑的速度提了提。
最后一圈！计圈老师摇响手里的铃铛，加油的声浪瞬间提高八度，全场开始沸腾。就在这时，跟跑方阵里窜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选手，忽然加大步幅，一步顶得上杨建军两步，很快追到杨建军身后，杨建军回头看了一眼，也咬着牙加速，加了二三十米之后加不动了。这个冲出来的选手不但步幅加大，步频也提上去了，简直在跑短跑，唰地一下就超了杨建军，终点线的绸带被他带飞了还在跑，一直跑到他自己班的方阵，真是个牲口。
杨建军第二个跑过终点，双手扶着膝盖，拉风箱一样急速地喘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功亏一篑！屈卫红早就在终点线等着，把杨建军从地上又拉起来，搀着他散步，现在还不能坐，得让心率慢下来再坐。屈卫红参加体育特长生训练两个月了，专业知识懂得多，还安慰杨建军说已经很厉害了，夺冠那小子也是特长生，懂得分配体力，又懂得用跟随战术。
李维是班长要带头，硬着头皮报了两个项目，啥名次也没拿到。万守中是团支书，体育更差，专门负责给运动会写稿。播学生来稿也是运动会的传统项目，和运动员进行曲并称两大白噪音，没人听，但必须要有。万守中文采一般，颠来倒去全是东风吹战鼓擂，秋高气爽斗志昂扬，二七班的健儿某某某奋力拼搏，不负众望，取得了第几名的好成绩，我们为你骄傲，我们为你自豪之类。广播站的播音员念这种来信也是有气无力，就像商店门口的促销员，公式化地喊着欢迎光临随意挑选。
此刻，万守中站在二七班方阵里，脑子里完全没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记录运动员的拼搏场面，脑子里都是女生们看向杨建军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点喜欢，甚至爱慕，哪怕杨建军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在跑道上也有光环，像个大英雄。
人啊，终究还是动物。最吸引雌性动物的还是肌肉啊汗水啊这些雄性特质，自己这样的书呆子，怎么会讨女生喜欢呢？什么时候才是我的高光时刻呢？真想跟屈卫红和杨建军换换啊。万守中生在干部家庭，从小管得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别的什么也不会。
杨有昌是兰江最早一批下广东的人，也是东山乡第一个万元户，把家从刘家冲迁到新桥村，盖了两层小楼。88 年时不知道打通了谁的关系，居然又在兰江西边批了块宅基地，那里已经是城关镇的地界了。杨有昌不但盖了楼，还把户口从东山乡迁到城关镇。
八九十年代的农民盖房子，一般先盖个平房，用上预制板，留着有钱后往上加层的余地。杨有昌不一样，一步到位，四层钢混结构，铝合金门窗，外墙贴满白瓷砖，鹤立鸡群的。因为通体白色，杨有昌的四层楼被十里八乡的人戏称兰江白宫。
有一次，屈卫红陪甄老师在兰江边散步，远远指着这栋显眼的房子跟甄老师说，这是杨建军的豪宅，外号兰江白宫。甄老师笑着说，在北京啊，这种白瓷砖用得最多的地方是公共厕所，因为显得干净。屈卫红把甄老师的笑话说给杨建军，杨建军听到后大惊失色，就跟老爹说要换个颜色的瓷砖，杨有昌当然不会换，再有钱也不是糟蹋的。
离 93 年元旦还有一个多月，一个星期天，白宫二楼客厅。
新式茶色玻璃电视柜，21 英寸日立彩电连着松下录像机，正在播放小虎队的 MV，功放和音响把舞曲声音放得很大，四个少年站在电视机柜前，跟着录像学跳舞。
向天空大声的呼喊说声我爱你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想你让那天空听得见让那白云看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这首歌的编舞是模仿手语动作，有点复杂，杨建军手和脚总不在一个点儿上，手做了下一个动作，脚还停在上个动作，身体就老晃。杨建军不耐烦了，后退几步一屁股坐进沙发说：“算啦算啦，都练半个月了还是不行，我宣布，杨建军正式退出歌坛。反正小虎也是三个人，就你们三个上，我来当经纪人”。
剩下的人坚持把这遍跳完，才关了录像机休息。杨建军开始分配角色：“屈卫红你站中间，霹雳虎，李维是小帅虎，万守中是乖乖虎，我是经纪人，外号下山虎！从今天开始，咱们四个就叫东山四虎！”东山四虎的外号就这样诞生了，后来元旦晚会上一炮打响，这个外号也被二七班乃至全县高的同学认可。
李维问杨建军：“元旦晚会这么出风头的机会，你真不上了？选这节目还是你提议的呢，不是说要帅给唐小朵看，让她迷死你吗？”
杨建军摸着已经出汗的头皮，发型都乱了：“当初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再帅，能帅过屈卫红去？你们几个都跳这么好，成心想让我出洋相啊？算啦，我还是找别的方式耍帅吧。”
万守中不做声。
屈卫红从来都是不问不答不理的三不原则，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他把录像带从录像机里按出来，慢慢倒着带，倒好之后又塞进去，招呼兄弟们继续排练。
“还练啊，你不累吗？”杨建军说，又神神秘秘地冲兄弟们眨眼：“我在我爸柜子里头翻出来一盘儿好东西，想不想看？”
那眼神，懂的都懂。
万守中马上就冲过去把小虎队从录像机按了出来，搂着杨建军的肩膀说：“这才是好兄弟嘛，录像带在哪儿？速速取来，休得延误。”
杨建军蹬蹬蹬下楼，又蹬蹬蹬上楼，手里多了一盘录像带，李维抢过来一看，叶玉卿的《我为卿狂》。屈卫红也把脑袋凑过来看，看到封面上印着暴露的时装美女，不好意思地说：“这是黄色录像啊，不太好吧？”
杨建军切了一声：“假正经，你真不看？”
屈卫红坚决地说：“不看！”
李维说：“那好，去楼下帮我们放哨，杨建国回来无所谓，如果杨建军老爸老妈提前回来，千万给我们报信儿啊！”
屈卫红真就一个人下楼了，在白宫门前的大草坪，不，是杨建军家的场坪上继续练舞，自唱自跳。心里想着一个人，又不能说，歌词越深情心里越忧伤。一曲终了，屈卫红一个转身定住，左手叉腰，右手向天高举，仿佛前面有万千欢呼的观众，而他心爱的甄茹就站在最前面，满是崇拜爱恋的眼神，不顾一切飞奔过来，屈卫红展开双臂，拥佳人入怀。
啪，啪，啪，真有掌声响起来，屈卫红以为自己幻听了，回头一看，是杨建军的老爸回来了，黑色皮夹克，把墨镜摘下来，满是络腮胡的脸上努力挤出慈祥的笑：“不错嘛，卫红，跳得跟电视上一模一样！”得亏屈卫红从小就认识杨叔，一般小朋友看到杨叔的笑都会被吓着。
杨有昌停好摩托车，随口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排练，建军、守中他们几个呢？”
屈卫红说：“杨叔好，他们在楼上看书呢”，但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朋友。
杨有昌估计几个毛孩子又在看武打片，也没在意，拔下车钥匙往屋里走，没打算上楼。屈卫红自作聪明地补了一句：“杨叔，他们真的在看书，下周一我们有月考。”
杨有昌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温州老板送给他几盘三级片，不会被臭小子翻出来了吧？想到这里，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去。
当天的结局是杨建军挨了一顿胖揍，鼻血都飚出来了，杨叔也没见外地给了万守中和李维两下，事后想起来还是跟万守中爸爸、县教委万副主任打电话说了下情况，当是赔罪。万主任说，老杨你打得没错，就是打轻了，应该一视同仁。
小镇青年的集体回忆：旱冰场、台球桌、小虎队、宿舍卧谈会……青涩的少年，懵懂的情感，写的太好了 作者生活中一定是个情种"赵一坨"，想想就觉得辣眼睛，哈哈更辣眼睛的来了逛过街头录像厅看片的都是70.80代的想当年，学校组织大家去平湖影剧院看演出，赵一陀罚我站树下喂蚊子，后来受不了翻铁门回宿舍睡觉了，想想当年太老实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