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未能想明白的心结，此刻陡然清晰。

许月钦记起十五岁那年。

裴至珏给她写信说：“我已说服爹娘，下月十五，必来提亲娶你。”

他一句话，犹如巨大的惊喜降临。

于是许月钦就这么等啊等，等裴至珏来娶她过门。

可到了日子。

她等来了裴至珏提亲，却是来求娶嫡姐的。

许月钦始终没明白裴至珏为何失约。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是裴至珏认错了人。

许月钦看着面前的男人，千般心绪登时涌上来。

却见裴至珏却只是细心整理信件，珍惜收起，又冷冷看她，警告道：“日后若无事，你别再踏入书房半步，亦不准碰我的任何东西。”

对她的那句话，裴至珏竟直接视若无睹了！

许月钦的心在一瞬沉了下去。

她清晰认知到：晚了。

从裴至珏错认人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晚了。

他认定许月婉，就不可能再信她。

许月钦幼年常替许月婉做功课，因此字迹难辨，而许月婉已逝，更无从对峙。

一切，已成定局。

心口后知后觉泛起尖锐的痛意，许月钦红着眼眶低下头去：“……侯爷息怒。”

裴至珏冷眼睨她，只吐出一句：“滚吧。”

许月钦踉跄离去，彻夜未得安眠。

隔日清早。

许月钦照例去给老夫人请安。

屋内，老夫人倚在胡榻上，白迎珠正替她捶背捏腿。

许月钦跪地请安，老夫人却迟迟未让她起身，只冷冷质问：“许月钦，侯爷如今可有去你房中过夜？”

许月钦一怔，维持着行礼姿势，淡淡回：“……不曾。”

“没用的玩意儿！”

老夫人立即重重放下杯子，怒骂：“进门三月，居然还没能让自己夫君进屋过一次，真是丢尽了女子的脸！”

“贤惠比不上你姐姐就罢了，我看你连迎珠的体贴都不及半分。”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意许家让你进来做续弦！”

一声声斥责。

前世听了无数遍，许月钦早已麻木。

她攥紧手听着，头低着不发一言。

直到老夫人骂累了，才让白迎珠拿出一包药粉。

“今夜我会侯爷去你房中一趟，你给他服下此药，先成了这夫妻之实。”

那无比眼熟的药粉被递到许月钦面前。

许月钦脸色发白。

前世，她拒绝了这药粉，却还是被老夫人下了药。

那夜她痛不欲生，跟裴至珏成了真正的夫妻。

可第二日老夫人却给她送来了避子汤。

——“服侍丈夫是你作为妻子的本分，可如今霖哥儿还小，侯府暂时不必有下一个孩子。”

由此，许月钦喝了三年的避子汤，身子受损，再也无法生育。

老夫人便以此为由，让裴至珏纳白迎珠为妾，自后，侯府的三儿两女皆是白迎珠而生。

妾生子，无论再出色也不可能越过霖儿。

老夫人在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一切。

而这一切，许月钦直到死前才想清楚。

如今，她盯着那药粉。

既然拒绝不了，避不开，还不如将其握在自己手里。

许月钦垂眸，伸手接下药粉：“儿媳遵命。”

当夜。

裴至珏果真来了她房中，神色不喜：“你又要玩什么花样？竟让母亲劝我来你房中。”

面对他的不耐，许月钦神色平静。

她迎着裴至珏的目光，将手中的药粉包放在桌上。

“我准备让你服下这药，好补全了你我的洞房夜。”

话音落地，裴至珏脸色陡然骤冷：“不知廉耻！”

许月钦神色一顿，定定望着他哑声问。

“不下药，侯爷预备何时与我同房？”

屋内顿时寂静。

裴至珏凤眼轻眯看那药粉，却是忽地开口：“这药是母亲给你的吧？”

许月钦心神一怔。

不等她回话，却听裴至珏又说：“既如此，那我便将话说清楚，叫你别再多费功夫！”

“决定娶你那天起，我就没准备碰你。”

“你入侯府唯一的作用，就是照顾好婉儿的孩子！”

裴至珏的话如针，一针一针扎在许月钦心口。

此刻，许月钦无比清晰认知到，前世若非药物，裴至珏是绝不可能碰她，更知道了他之后每次的粗鲁对待，都是对她的报复。

痛意自心口蔓延至全身百骸。

许月钦闭了闭眼，一挥手，竟是当着裴至珏的面将药粉挥洒在地。

她眼眶通红，语气坚定——

“侯爷，你我既无缘夫妻，那便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