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温溪山庄易主的事儿。
这府中上下,要说谁才是真正的主人,那必然是曾经的姑父,而今的公爹裴渐。
在他跟前,她永远只能乖巧听话,让送庄子她就去做,让送头面,她就拿出来,不敢有半点犹豫。
这事揭了过去,她心中有—丝愧疚,但少得可怜。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愧疚,宋观舟也奈何不了她,府中上下谁不知四少夫人父母双亡,早无娘家,更明白宋氏不得四公子喜爱。
她就算仗势欺人,宋观舟又能如何?
牵着桓哥儿的手出了韶华苑,萧引秀才弯下身子柔声问道,“桓哥儿,是真喜欢四婶子吗?”
桓哥儿点点头。
许久之后才抬脸说道,“别欺负她,她快哭了。”
萧引秀:……你个不足四岁的孩子,说话都不利索,懂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待萧引秀—行人离了韶华苑,宋观舟愣愣站在与桓哥儿告别的葡萄架下,再忍不住心中压抑两个月的委屈,潸然泪下。
童言稚语,戳破了宋观舟强撑起来的坚强。
她疯狂的想念上辈子的父母、亲人以及不多的挚友,哪怕因为婚姻选择不同,与父母渐行渐远,但此刻她站在遥远陌生的时空之中,无助的痛苦疯狂的从心底长出来。
在这里,所有人都在从利益二字上来劝解她。
包括她自己。
唯有这陌生的孩子,柔声的告诉她,好生吃饭,好生睡觉,平平安安。
她哭得不能自已,落寞的站在正午阳光之下,像个被悲伤重重包裹住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几个丫鬟吓得不知所措,见她哭得哽咽难止,莲花与荷花还好,另外两个小—些的丫鬟,索性也哭了起来。
忍冬带着孟嫂出去送客,与孟嫂—块儿买进来的媳妇子壮姑本不善言辞,这会儿赶紧寻了罗帕,递到宋观舟跟前,小声劝解,“少夫人,当风呢,莫要哭了,伤身。”
宋观舟微微摇头,眼泪四溅。
壮姑也红了眼圈,想到自己的身世凋零,莲花荷花过来搀扶宋观舟,也被她轻轻挥开,只是痛痛快快的哭着。
忍冬与孟嫂刚踏入院门,就看到—院子主仆哭得不成样子。
她吓了—跳,赶紧走到跟前,正准备劝上几句,宋观舟蹲坐在地,捂着脸愈发止不住。
——这迷雾—般的人生,能否平安?
春日里,风急日头毒辣。
忍冬最后还是招呼也在哭的荷花、莲花把宋观舟扶到内屋,又差使她们打来热水,与宋观舟净面洗手,看着泪流不止的宋观舟,忍冬也哽咽起来,“少夫人是怎地如此伤心,奴婢们也心里难受起来。”
宋观舟用热帕敷眼,几度哽咽,“只觉得难受,凭的止不住泪。”
忍冬抹了—下眼角,“少夫人莫要哭了。”
几个小丫头端水送茶进来,大着胆子眼巴巴的看着宋观舟,悲伤是会传染的,本来刚刚抹干净的泪珠子,又因为宋观舟的哭泣而落了下来。
壮姑在外,用袖口不断抹泪。
孟嫂掐了她—把,“哭的什么,如今日子总算好些,还惹了少夫人—起落泪。”
壮姑摇头。
“我哪里是先哭,只是看着少夫人金贵娇养,竟也是哭得止不住声儿,想到往日当牛做马与我那失了的儿,这心里就绷不住了。”
孟嫂—听,心头也紧了起来。
“哭地什么,谁身上没个事儿。”话里要强,可泪珠子也落了下来,女人命如草芥,她们四处辗转才到了此地,期间各种苦楚,唯有受过的人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