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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纷乱思绪之中的舒景转头望过去。

身材颀长的男人已走向徐丽烟。

“烟姨。”

徐丽烟侧身错开,保持着端庄温和的笑容,“明风,坐。”

他缓缓坐在长沙发的一侧,悠然自若地架起长腿,没有打领带的白衬衫外套着裁剪得体的西装外套,打扮并不冗余,甚至有些平常,但他身上的优雅与矜贵,仍然逼人夺目。

佣人顺势沏了新茶上来。

舒景凝望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秀气的眉头微蹙。

是他,那个“善良温柔”的男人。

他们叫他、二爷。

他是,宿家宿二爷,宿明风。

宿明风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在和嫂子开什么玩笑?”

徐丽烟干笑起来,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

贺万林与黎彤菲也怔了怔,夫妻俩面面相觑。

宿家家主宿明风,竟然也会插手二房的事情。

难道是担心二太太,联合贺氏集团,争宿家主家利益吗?

以他宿明风在金港呼风唤雨的能力与地位来看,贺家与宿家小少爷联姻,根本不可能动摇他分毫。

不排除,二太太确有此想法。

但贺家,要紧的还是借婚事讨个名头,谋自己的利益。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搞清楚,宿明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正微微瑟缩着双肩的贺家千金,出声唤她,“景景。”

舒景抬头,眼神闪躲。

他叫她景景,贺舒景的景。

宿明风又道:“过来。”

黎彤菲轻轻拽了拽女儿,催促她起身。

“淼淼,去啊!”

说话间,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舒景没办法,半推半就地来到他面前。

她似乎总是这样没办法。

只要她还是贺舒景,就必须偿还父母的生养之恩。

宿明风交叠的双腿放下,拉住了她纤细的几根手指,邀她坐在身侧。

她谁也没有看,像个布娃娃一样,乖巧地坐下,手掌任由他不轻不重地攥着。

他略一挑眉,问:“刚才不是还说,要和我结婚吗?”

舒景答不上来,“我、我……”

她哪里知道,这人就是那位满身权欲,高不可攀的宿二爷?

但作为贺舒景,她嫁给宿沉麟,又或者是宿明风,本质上并无任何区别。

一切,都是她职责所在。

宿明风看向舒景的父母,视线转向徐丽烟,“既然两家长辈都在,我也就直说了——贺舒景,我娶。”

徐丽烟知晓宿明风的性格,断然不会开这无聊的玩笑。

她迅速出声打着圆场,“这……老贺本来就是带女儿来相亲,明风你能看上贺**,那可真是件两全其美的大喜事,倒也不辜负老贺与彤菲他们一片苦心!明风呀,沉麟他不懂事,冒犯了小夫人,你千万不要见怪……”

宿明风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

徐丽烟随即,忙与贺万林、黎彤菲商议起了亲事。

众人各自藏着心中的小九九,努力营造着其乐融融的假象。

宿沉麟看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缩着脖子不再敢出声。

舒景从头到尾,没有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听不见爸爸和妈妈说了些什么,也看不见身旁的男人。

扮演好贺舒景这个角色,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最后是怎么与父母回了家的,她已记不太清。

……

贺家即将与宿家订婚的消息,在那场宴会之后,便流传开来。

只是小结巴的订婚对象,不是宿家二房太太所生的二世祖。

而是、宿明风。

活了二十八年,从未与女人传过绯闻的宿二爷。

贺家对如今的结果,显然很满意。

本只是想抽个二等奖,结果摸出了个独一无二的头等奖。

贺万林与黎彤菲回家之后,嘴都快笑歪了。

在贺氏集团的推波助澜之下,他们的女儿尚未签下结婚公证书,便已在整个金港上流圈大肆宣扬此事。网络社交平台上,倒是罕见的没什么难听的揣测与八卦。金港的头条,仍是被娱乐圈新闻占着那一亩三分地。

但宿二爷要娶贺家小结巴的事情,终究是上流圈中公认的大事件。

舒景回到家中的第二日,就收到了相熟或不太熟的同学与朋友,发来的各种好奇与询问。

她挑拣着回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答案——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打进来的电话也不少。

她只接了小表哥黎纵的那通电话。

黎纵一如既往对着她胡言乱语,没完没了地说玩笑话。他夸她狐狸精转世,就连不近女色的宿二爷都被她勾了魂魄去。将来做了宿家女主人,千万不能忘了他这个与她“同甘苦共患难”的亲表哥。他可是天底下,与她贺舒景,一起吃过同一碗凉皮的男人。

还有什么苟富贵,莫相忘。

黎纵东拉西扯,说个没完。

直到舒景不耐烦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能让性子温软的舒景都不耐烦,这位小表哥的扰人指数不一般。

舒景在自己的卧室中,闷闷地抱着手机,给联系许久的学姐又发去消息。

【舒景】学姐,还没有准备好吗?

【学姐】你再等等,可能还要一两个月,别着急,我会安排好的。

【舒景】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学姐】我知道你情况紧急。

【学姐】但这种事,一切都要准备完全。

【学姐】能拖延多少就拖延多少吧,况且,签了公证书也无所谓。

舒景埋头给学姐发送着消息。

看着耐心的安抚,逐渐定下神来。

学姐说得对,签了结婚公证书,也无所谓。

嫁给宿家的人,就能完成父母的心愿。

替贺家再续命二十年,是她贺舒景的职责所在。

只要离开金港,她就可以重新开始。

不再、作为贺舒景活着。

放下手机,她平静地躺在柔软的公主大床上。

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精致的水晶吊灯周围,光影似乎有些朦胧。

她忽而,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那个,温柔地唤她“景景”的男人。

贺舒景的景。

二十年前,有位风水高人,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景属木。

水利于木,水木相生。

贺舒景,小名淼淼。

一个淼淼,叫了二十年。

一个从小就不聪明,说话都不利索,霉运缠身的贺舒景……

换来的是天赋异禀的贺聿森,以及贺家二十年长盛不衰。

嫁给宿家的人,她便能,再保贺聿森二十年。

爸爸和妈妈,都觉得她笨笨的。

其实很多话,他们只说过一遍,她却都记在了心里。

他们的淼淼啊,始终,很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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