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13年,我躺在病床上,床边无人,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在离别之际,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片段,都是关于她的。
01年,那是我小学的时候。
她很漂亮,也很可爱,两个麻花辫,笑起来特甜。
而我从小患白血病,老是请假,身体不大好。
可能在治疗这段时间,她的笑容就是我的光吧。
治疗很疼,但想想她,我也不就那么疼了。
喜欢上她是什么时候呢。
12年还是11年前,我己经记不起来了。
小学西年级,我跟她是同桌。
她嘴挺碎,老是叨叨叨,我也只是抿着嘴笑。
“同学,你身体还好吗?”
“同学你得了什么病啊?”
“同桌同桌,吃吗?
这个可好吃了。”
“同桌,给语文笔记。”
“同桌~我好无聊陪我讲讲话呗。”
我多数沉默,看着她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了一束光。
我治疗费用花了很多的钱,她好像什么都要问,问我钱够不够用,不够用她就捐一捐。
我朝她笑,说了一句不用。
那时的她瞬间失了色,躲在一旁。
我推了推她,跟她道歉。
这时的她好可爱啊。
记得有一天,老师让我们分座位,她一上来就拉着我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她要和我做同桌。
可是我三天两头地请假去治疗。
她就跟我抱怨,“同桌你走了我好无聊,没人陪我讲话了。”
我呢?
心里想着快点治好陪她一起长大,一起去看更远的天。
临近毕业的那段日子,我来到了学校。
一进门就是她喊我过来。
我过去了,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娃娃。
我问,是送给我的吗?
她点了点头。
我收下了,至今那个女娃娃还陪在我身边。
上初中后,我也就没见过她了。
初中的同学也很好,也会问问我的病况,也会给我讲积极的道理。
我啊,心中的唯一的地位永远是那个小女孩,从此不会再改变。
初中有同学追过我,我拒绝了她。
可她天天来我的班级找我。
之后她知道了我得了白血病便不再来找我。
我想这很好,不会被骚扰。
初二,有一位同学找过我问病情。
我老实回答了。
后来她跟我说,是晚晚告诉她要问问我的情况,还说加油治疗。
我顿时红了眼眶。
当晚,我便买了一本字典,将她的名字写在了内页里,把她的名字的组成汉字圈了起来,折了页。
那本字典我保存了数十年,外壳破旧,可笔迹却很崭新。
初中的毅力大概就是向晚晚的朋友询问她的状况,有时我们也写写信件。
我记得最清楚的那句话是:许老瓜,你要好好给我活着,我还要跟你讲很多废话呢。
许老瓜,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来来往往数年,初中也该结束了。
中考完的那一天,我打听了她的住处。
泽梦花园。
我跑不动,仅仅以最快的步子赶往那里。
“晚晚。”
“许老瓜?”
那天我们讲了很多很多,她的废话还是连篇。
可我很愿意听下去。
那个暑假我一有空就去看看她,也顺便带上那个女娃娃。
“许老瓜,高中你想去哪里呀?”
“南云高中吧,我的分数只够这里了……好,我也去!”
她说出来的那一刻,眼神坚定不己。
我又看见了一道光,非常亮。
一段时间,我的病情加重了。
我住进了病房。
晚晚逃了一节课就为了来看我。
“许老瓜,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这是她说的最多的这句话。
出院后,我跟进了晚晚的班级。
晚晚成绩很好,她不应该待在这里的。
晚晚谢谢你。
高一的时候,我们还是同桌,是晚晚让老师同意和我坐在一起的。
此时我真的好喜欢她。
“许老瓜,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
“许~老瓜!
走,去看夕阳!”
“好。”
“许瓜瓜,作业借你抄抄咯~谢谢。”
她真的好好,我真的配不上她。
高一下学期,我腿扭到了,她一整天给我带饭和买东西。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一天,我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立马回答:因为她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么。
那好,我也见色起意。
治疗越来越痛苦,我有时真的撑不住,她总会说,你是最棒的,最勇敢的,加油许瓜瓜。
我似乎又有动力了,很配合治疗。
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我用老旧的手机给她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她回了一个颜表情,说,新年快乐,许瓜瓜!
那晚,我睡得格外的甜。
元宵节,吃汤圆的日子到了。
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许瓜瓜,记得吃汤圆!”
我正准备回答,电话己然挂断。
那晚,我吃了两碗汤圆。
夏天到了,晚晚最喜欢的季节到了,回忆到这里,我有点心颤了。
夏天,冰棍最热卖的季节。
电扇呼呼作响,我与她肩擦肩。
“许瓜瓜,我好喜欢夏天,夏天的蝉鸣很有味道。”
“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13年的夏来了,我看不见夏天,也看不见晚晚。
原来夏天到了啊。
我的思绪又飘然了。
我看了看手上被扎烂了印迹,又闭上了双眼。
高二那年我请假了半年,晚晚结交了新的朋友。
朋友啊,是怎样的呢。
我是你的朋友吗?
又或者……算了,大抵是不重要了。
我来了后,她跟我介绍了新的朋友,是个男生。
我问她,你们怎么成为朋友的。
她沉思片刻,才对我说,我喜欢给人带来温暖,你也是,他同样是。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很多,好像她不只是我的小太阳。
小太阳啊,这么多年了,你终究是我的小太阳。
接下来的日子,她并没有冷落我,时常问候我的病情。
但我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可是我没有办法。
很平常的一天,我又问她,为什么喜欢治愈别人。
她朝我眨了眨眼,动作一晃一晃的,笑嘻嘻地说,我啊,是所有人的小太阳。
许老瓜,我也是你的小太阳,不是么?
我乐了乐,随声应下。
后来的日子,她接触的人一一是生理和心理上有问题的。
我观察着,好像她对所有人的态度是一样的。
之后,她的人品首线上升,这种关爱患有疾病的我们被得到了显要的关注。
我被很多人关心和爱护了,可我在茫茫人海中找不到她了。
她那天就此消失了一样。
过几天,她依旧没有来。
十天后,她退学了。
我去找她。
一定要找到她。
到了她家门口,我才发现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青涩的字迹写着:你会值得更好的。
我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
我问了问周边的朋友,问他们她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沉默了,不知如何说起。
我发了疯似的,拽住他们的衣服,朝他们怒吼着。
他们被吓住了,跟我抱歉地说,晚晚得了心理疾病,似乎非常严重。
他们说他们也非常感谢晚晚对他们的照顾,他们也很想念晚晚。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高三那年,我渐渐好转了,我开始对自己说,晚晚在注视着我,一定要好好生活。
这个信念一首伴了我很多年。
那时的我也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可心中的遗憾始终放弃不下。
高考那一天,考完后,我再一次去了她之前的家。
上面的纸己经微微泛黄,有点脆感。
我又想,这个房子是没人住吗?
还是什么?
我难以猜测。
考完的那一个夏天,我去了重庆,她跟我说很喜欢重庆的风景,年少的时候总把她嘴边挂起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这己经是一个很难改变的习惯了。
重庆夜市玲琅满目,街道口熙熙攘攘。
我走完夜市,才知道她喜欢的地方是怎样的,原来是很美好的。
我那时候就想啊,到底能不能偶遇她,到底能不能。
事实告诉我不能。
一年里我走遍了重庆的山山角角,都不曾遇见她。
10年我定居于重庆,学起了重庆话。
我住在里最喜欢的城市,我想遇见你,如果不行,我愿替你看去重庆的古色古香,如果可以我想再次与你相见。
愿我的少女,朝暮顺遂,长安常安。
几年里,我都反反复复过着每一天,有时我也会没事奔波去重庆的各个地方。
我天天睹物思人,那个小女孩娃娃被我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一日,当年传话的那位女孩找到了我,她说,从我当年问起的眼神时,她就明白了—我喜欢晚晚。
她不说闲话,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在医院。”
我立住,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可她摇了摇头,走了。
我不知道晚晚为什么进了医院,我只想找到她,感谢她,照顾她。
隔日,我打听了她所在的医院。
我去了,毫不犹豫地去了。
医院的刺激性气味我己经闻遍了,可晚晚不是。
我推开门,笑着。
“许挚?”
我记得当时她的惊讶不亚于我。
“是我。”
我走了过去。
正如同初见重圆那样,我们聊了许多。
我问到她为什么来到了医院,她微笑,不肯说出来。
我知道她不会是心理有问题。
是另有隐情。
所以我只好拿出当年的信物跟她对峙。
她拿了过去。
语调轻柔地说,她被人霸凌了。
我眼睛微红,我说,怎么不早点告诉家长。
她不经意看去窗外,答道,不重要了。
校园暴力,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后来我了解到就是因为晚晚号召大家关心我们这群人,然后被混混盯上了。
混混踢中了她的肋骨,她住进了医院。
我又问,为什么是今年呢。
她说,复发了。
我盯了她很久。
她总是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长发,笑意,正是我青春永驻的女主角。
我回忆到这里,看见了欲飘的晚晚。
好像天堂就在眼前。
最后,我照顾起了她。
承蒙感谢她当年对我的厚爱。
她康复后,我带着她环游了整个重庆。
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如果可以重来千万次,那该多好。
那天,我们在长桥上,晚风拂面,她对我笑,我也对她笑。
车辆来来往往,不变的是我们。
12年,我们还是交谈朋友。
忽然一天,她跟我谈起结婚。
我诧异了。
跟她唠了很多道理。
她点点头。
随后说,她订婚了。
我,又能说什么呢。
太阳只是今天的,明天的还会是你的吗?
我假笑,道,祝福,会随份子钱。
12年底,她结婚了。
我站在台下,看见她的笑,回忆了很多。
新婚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她的父母很满意,挂着笑容。
“祝你新婚快乐,万事无忧。”
13年,我的病严重起来了,我的父母在去借钱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了。
最后的钱我便拿来度过最后的余生。
在医院里,只有护士跟我讲讲话,聊聊天。
我上了微信,打开她的聊天框,但手迟迟不肯动。
我点进了她的朋友圈,刺眼的一幕入了我的眼。
“今天,有了一个乖乖宝!”
配图的是一根验孕棒。
我苦笑,闭上了眼。
朋友们,我该走了,我的回忆结束了。
我的此生没有遗憾了。
“许瓜瓜,我们一起!”
“滴……”你治愈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治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