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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唯有火窑的木头方格窗户那破裂的报纸被寒风骚动着,发出“嘶嘶呜呜”吓人的声音。

从破裂的窗户缝隙中透射出几缕煤油灯的光线,在漆黑的夜晚形成光柱斜射在无限距离的夜空。

索菲耶的母亲给女儿做最后的一件嫁衣,为了给儿子和女儿做结婚的衣服和铺盖,她己经好几个月没有睡个囫囵觉了。

索菲耶没有脱衣服,斜靠在那个荞麦皮枕头上睡着了,煤油灯燃烧的很不耐烦了,时不时地晃动几下火苗。

母亲用手中的针拨拉几下灯焾子,灯又开始亮了起来。

昏晕的灯光里索菲耶的眼角闪烁着一滴泪珠,慢慢地滑落到枕头上。

母亲仔细地看着索菲耶的脸长叹一口气收拾了手里的针线活睡了……。

转眼己是腊月,腊月的夜很长,索菲耶的父亲起来洗了“阿布代子”准备做晨礼,顺便喊了一声:“穆赫迈,赶紧起来拾狗粪去,再迟就没咧”。

生产队的积极分子天没亮早就起来背上茜笈背兜拿个铁锨,沿着熟悉的狗路摸索着黑夜拾狗粪,如果谁拾满一背兜狗粪那是相当的自豪,心里美滋滋的。

懒汉起来迟了只能在村子里白转一圈罢了。

索菲耶二哥穆赫迈听见父亲的喊声穿上衣服,背起狗粪背兜刚要走出大门又听见火窑里母亲的喊声: “今儿撒日子你不叫娃娃去拾狗粪能成么?”

她提高了嗓门喊:“穆赫迈回来,今儿不拾去。

把公社救济的黄裹肚子和窗台上的那双新孩穿上等着接亲”天还没有亮,黑乎乎的。

索菲耶的母亲早早的在锅里热了水,化开了一碗代替洗发水的碱水放在锅台上,在那个掉了一层皮的瓦烫瓶里灌满了热水,窑脑的墙洼上钉着一根榆木桷,上面挂着一口灰色的瓦罐,她拿了烧火板凳踩着取下了那口瓦罐,又灌满了热水小心地挂上去。

她要给女儿教最后一次洗大净的念词和顺序,这也叫洗“离娘水”按照回族的习俗,女儿在出嫁时要一次洗大净,把这次大净称做:离娘水。

她想叫醒女儿,可她走到炕沿时犹豫了,她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索菲耶,红扑扑的脸蛋,一双紧闭的大眼睛,黑黑的长发搁在枕头的旁边。

“蛋蛋起来,今儿起来早点妈给你再教一遍洗大净”此时母亲的内心在被恶魔的爪牙撕碎:守旧的封建习俗狞笑着;贫寒的家庭婚姻逼迫着;她没有能力给女儿自由婚姻的选择,她只能按照当地的习俗给女儿戴上恶魔的枷锁,站在炕头的不是一个母亲,是一个恶魔!

母亲的心在流血,颤抖。

她抑制不住内心伤心欲绝的痛,她转身走入了窑脑里……。

此时的索菲耶早就醒了,她没有起来,也没有睁开眼睛,母亲的声音和气息使她不敢面对,她的心在哭泣。

她多想再睡会儿!

睡在妈妈的身旁,睡在老火窑的羊粪土炕上,竹子席虽然破了好几个洞,烂被子虽然漏着棉花,可她睡的是那么的舒服和贴心,她多想陪着母亲再睡一阵子啊!

她闭着眼睛,回想过去的往事,回想起拉西目分别时的话,回想着她即将面对的男人……。

天亮了,火窑的天窗眼里透进一束朦胧的光线照在窑脑的地面上,母亲借助那微弱的亮光给女儿梳理头发。

穆赫迈早就打扫了院子听爷爷安顿回族结婚的习俗和伊斯兰的教律。

按照当时的习俗给儿子结婚是要宰羊和做吃的招待亲朋好友,可索菲耶家由于太穷没有邀请亲戚朋友参加穆赫迈的婚礼。

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山脚下的小村庄,一道道地坎没有融化的积雪显得那么的洁白纯净,给黄土山村映衬出迷人的线条。

村里的人都知道今天是索菲耶和穆赫迈做换头亲的日子,早早的都站在各自的大门口有阳光的地方等待着。

索菲耶的父亲和生产队长借了两头驴,备好娶亲的行头打发走了娶亲的乡老和拉驴娃娃。

索菲耶穿上母亲早己做好的红丝布棉袄和绣有鸳鸯的条绒鞋,火窑里三姨娘给索菲耶用线绞着脸上的汗毛,索菲耶借助绞汗毛的疼流了好多泪,三姨娘心疼地说:“不哭了,女儿娃谁都一样。

到了人家家里要听婆婆和男人的话,孝顺老人,照顾小人。

多吃亏,不能和男人家人争嘴,争嘴了挨打的是你,挨骂的是你达和你妈……”三姨娘啰嗦着当媳妇儿的规矩和家教。

门口的青扇驴被着一条红褥子,驴头的两耳中间拴着一朵用旧红领巾做的大红花,青扇驴显得傲气威武,时而甩甩尾巴打个喷嚏。

母亲给索菲耶披上了红盖头,三姨娘领出了火窑门,爷爷向西站着念起了“邦克”。

父亲陪同着来娶亲的媒人,偷偷地背过人去抹眼泪,母亲在女儿临出大门时哭着抱住了索菲耶,娘俩泣不成声。

索菲耶给母亲安顿着家里的零碎放置地点,母亲哭着给索菲耶安顿着当了媳妇儿要有的教训。

三姨娘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说:姐姐你回去,再不哭了,女儿娃迟早得给人么。

其实话是这么说,可三姨娘的眼泪淹过心了……。

娶亲的人驮着索菲耶走了,院子里空白空白的,爷爷和三姨娘去吃宴席了。

父亲在火窑门口的炕眼门旁痴痴地望着大门外的那条山路,母亲在火窑里偷偷地哭着。

唯有穆赫迈徘徊在捱背上等待娶亲人和新娘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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