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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拉西扯聊了半晌,曲清如总算知晓了一些顾辞寒的底细。

原来他去岁就和陆祈年相识了。

顾辞寒打小聪明,学什么都快,所以由养父曲琢启蒙入了读书的门槛后,如饥似渴地主动把曲琢那些书都读了好几遍,再缠着曲琢答疑解惑。

曲琢虽然肚子里有些墨水,却惯爱吟风弄月,满脑子风花雪月。顾辞寒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自己参悟,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和顾家人聊不到一处,行不到一处。

因为顾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惯有主张,所以十一岁扬言要去无涯书院读书时,顾家两老也没有反对。主要他们也没银钱,点了头只当是支持安抚过了,盼他别闹。

哪里知道顾辞寒当真靠着自己的才学进了无涯书院,因着才华出众还被免了不少费用。每年再参与学院举办的各类诗文比试,还能赢下不小的奖励,除掉吃穿用度还能节余。

他每次回竹溪村,都会给曲清如带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为此,顾家的老虔婆指着曲清如的鼻子骂过多少回,说她小小年纪不要脸,就会蛊惑她儿子占便宜,所以后来曲清如就不肯收顾辞寒的东西了。

不过他改而孝敬起了曲琢,直接给银子的那种。

真是吃饱了撑的。

反而纵得曲琢三不五时偷偷出去喝花酒,搅得曲清如阿娘时不时跟他吵架干仗。

扯远了。

顾辞寒在无涯书院名气颇大,是个让夫子头疼却又惊艳的人物。

他时常旷课,问便是夫子教的都会,他要出去参与各种诗文集会挣银子。夫子恨得骂他浑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

他也不争辩,但油盐不进,依旧我行我素。

他学问好,回回书院考试拿第一。无涯书院不算有名气,连书院的山长都指着他日后科举登科,好给书院长长脸。

所以夫子们实在拿他没办法,渐渐的也就不管束他了。

顾辞寒便结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跟他们一起四处参加雅集,和陆祈年就是在这种雅集上认识的。

陆祈年这次是念着武阳侯的生辰快到了,想向顾辞寒买一两篇诗文,到时当众献给武阳侯,好叫父亲高兴高兴。

当然,这种事情只能他知、顾辞寒知,陆祈年是不会告诉曲清如的。

不过是提起芳菲园的桃花,不知不觉便聊到了月上柳梢。

陆祈年很诧异,他竟然她聊得如此投机。

唐沐瑶从不喜欢听这些,总叫他不要和这些穷书生厮混,多和世家子弟往来。

他其实很不赞同,但也不爱跟唐沐瑶争执,否则惹她抹泪,他倒要愧疚了。

眼前这位不同,听的时候猫儿般的宝石眼亮晶晶的,只认真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疑惑两句,从不质疑他为何要结交这些没权势没声望的穷书生。

和她聊天,如沐春风。

“大奶奶,天色不早了,可要备水沐浴?”茯苓当着陆祈年的面,过来请示。

曲清如的眼角抽了抽。

她的四个陪嫁丫鬟,连翘不时拿怀疑的眼神探究她,麦冬是个闭嘴的蚌壳,茯苓则日日操心她受不受陆祈年的宠爱。上次陆祈年过来没人知会她,就是茯苓的主意。

只有紫苏没心眼,事事顺从她。

陆祈年眉眼微动,傲慢地抬起下巴,一双风流的眼扫向曲清如。

她今日穿了一身胭脂色缠枝牡丹襦裙,显得肤色莹润剔透,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簪了一支掐丝缀玉的鹊鸟叼花步摇,微微一动,摇曳生姿,清香绕鼻。

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答应了母亲给她一个嫡子的,迟早要圆房。

陆祈年这么想着,沉吟道:“那便……”

曲清如疾声打断:“唐姨娘受不得刺激,陆郎莫让她等久了,万一胡思乱想犯了病反倒要怪到我头上。”

她想知道的已经打听完了,知道顾辞寒没有跟他提及她或江绾,还留他做什么?

陆祈年冷下脸。

居然撵他?

不知道的,还当他上赶着要睡她呢,嘁!

陆祈年沉着脸走了。

茯苓急得团团转,送他出去的时候说了一箩筐好话,回头看到曲清如歪着身子昏昏欲睡,恨铁不成钢道:“姑娘怎么想的啊?哪有把姑爷往外赶的。”

曲清如撑开眼皮,眨巴几下眼,很无辜地看了她一会儿:“唐姨娘还是他的心头肉,我这时候上赶着伺候他,以后唐姨娘一挑唆,他不仅会厌恶我,还没了新鲜感,日后再想翻身就难了。男子都贱,不得手的反而会挂念着,急什么?”

一番话登时把茯苓绕进去了,脑袋点得捣蒜一样,还夸曲清如想得透彻。

曲清如听了夸奖,嘴角一咧,眼底闪过的碎光跟小狐狸似的。

这话是她阿娘说的,她深以为然。

翌日,孙旺果真开始生事端了。

他是负责采买纸墨笔砚的,个中油水肥得很。

因为曲清如昨日当众下了他的脸,他今日就开始耍无赖了,不管谁来领要笔墨纸砚,他一概说没有,大奶奶不让他取银钱采买。

陆祈年原要跟唐沐瑶舞文弄墨,结果不是写诗文的薛涛笺没了,就是书文作画的宣纸不够,便是他惯用的桐油墨都所剩无几,气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其他管事见曲清如奈何不了孙旺——昨日还说今日换了他却没换,对曲清如的敬畏都抛到了脑后,多半都扯起了皮,趁机想把陈谷子烂芝麻的烂账糊弄掉。

曲清如又“委屈”了一场,还去松鹤堂告病请罪,撒手不再处理侯府的庶务。

唐沐瑶听说后,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第三日,曲清如正在霜华院清闲着,唐沐瑶来请安了。

“听说大奶奶病了,府医可来看过?”

曲清如蔫蔫的:“不是什么大病,累着了。”

“大奶奶昨晚还和子丰畅聊到半宿,今日怎得就累着了?到底是金贵身子,受不得半点气,如此可怎么管好侯府?”

唐沐瑶柔声细语地挑衅着。

曲清如眨眨眼:“我这人很谦虚的,时常不耻下问。你若是有管束人的法子,教教我啊。”

唐沐瑶嘴角刚浮现的得意,急急定住。

寻常正妻被姨娘挑衅,不是该恼羞成怒吗?

不是该破口大骂吗?

去她娘的不耻下问,这不是拐着弯骂她地位地下吗?

唐沐瑶一口闷气憋在心头,脸上姹紫嫣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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