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了然,来国公府八个月了,其中半年都在守丧,但对国公府的情况也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老魏国公跟着未登基时的先帝南征北战,替先帝逐鹿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先帝感其忠勇,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下嫁给了老国公。
二人感情甚笃,婚后生了二子,也就是大老爷裴子允和二老爷裴子绥。
三房的三老爷并不是老国公和大长公主亲生的,而是收养的义子,名叫裴子衍。
原是老国公在战场征战时,被敌军首领背后放冷箭,千钧一发之际,是老国公身边的八品校尉沈云林挺身而出,替老国公挡了这一箭,而沈云林却不幸罹难。
沈云林是个孤儿,十七岁就跟随老国公从戎杀敌,近七年的时间,靠着一身不怕死的拼劲与热血才谋来了些许功名利禄。此番骤然离世,他那即将临盆的妻子悲痛欲绝,腹痛发作生下了一名男婴,月子里便追着亡夫而去。
老国公这条命是沈云林用命换来的,他便把沈云林唯一的血脉抱回府中当作亲儿一般养着,取名裴子衍。
先帝登基后,老国公执掌了大齐朝近三分之一的兵马,他戎马三十余年,身经百战,受伤无数,身子早就吃不消了,便将戍边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现任国公爷裴子允,自己和公主过了几年清闲日子,也就撒手西去了。
大老爷裴子允娶了出自江南清流名门的贵女楚氏,生下一子,就是魏国公府的世子裴湛,今年二十一岁。
二老爷裴子绥任户部左侍郎正三品一职,娶的是小官之女李氏,生下儿子裴潇,十八岁,女儿裴筝,十五岁,再就是柳姨娘生的庶女裴笙,才半岁。
三老爷裴子衍并无官职在身,他是英烈之后,若想做官也并不难,但他本人更喜好做生意,听说生意还做到了海外,还娶了一门商户女屈氏为妻,膝下也是一子一女,儿子裴湃,年仅七岁,还在上学堂,女儿裴筠,十四岁。
翠玉口中的“世子”,就是大房的公子裴湛。
听闻他十八岁就上了战场,和国公爷共同驻守西北,国公爷在军中,世子则待在京中,国公爷在京中时,世子在驻守军中,二人轮流戍卫北境,已成惯例。
毕竟太夫人,也就是大长公主年龄大了,无论是国公爷,还是世子,都是需要尽孝的。
翠玉道:“我还听说,世子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上战场了,太夫人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这世子回来是代国公爷尽孝的呢,而且世子年龄也不小了,大夫人和太夫人都着急他的亲事呢,不管回不回战场,此番回来得先成亲了再说。”
翩翩了然,点了点头。
“翠玉,咱回吧,别让嬷嬷等久了。”翩翩说完便起身。
翠玉扶着她,俩人往幽竹轩的方向而去。
这时,东南角小门的一个粗使丫头跑来,对着翠玉道:“翠玉姐姐,门房有人找你呢,让你现在过去。”
翠玉疑惑道:“谁会找我?”
她极少出府门,幽竹轩的三人就跟隐身了似的,一丝存在感也无。
翩翩道:“是不是你托人买了什么东西?”
翠玉想了想:“那我先陪姑娘回院子,一会再过去。”
哪知那粗使的丫头道:“翠玉姐姐还是先过去吧,我瞧着对方也挺着急的,兴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翩翩对翠玉说道:“那你快去快回吧,这离幽竹轩也就两步路,我自己回去。”
翠玉这才点了点头:“天黑了,姑娘小心点。”
待翠玉一走,翩翩沿着竹林慢慢走着,踏上一游廊后,只需过一个拐角,就能进入幽竹轩的角门了。
放眼望去,幽竹轩前院的灯火隐约透出来,越往前走,光线越发明亮,照得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清晰可见。
翩翩加快脚步,这时,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拽入了忽明忽暗的竹林间。
竹林间归巢的倦鸟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
翩翩还来不及呼叫,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别喊,是我。”
一股酒气袭来,翩翩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挣扎。
原来是二房夫人李氏的嫡亲侄子——李显晟。
李氏是五品翰林院侍讲李仲廷的女儿,翰林院的大人们多重家风,毕竟翰林主打的就是一个清贵,可这个李显晟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成立日寻花问柳,沉湎酒色。
京都之地冠盖如云,五品之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跟手握兵权的魏国公府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这李显晟因唯一的姑姑嫁进了魏国公府,没少利用魏国公府二房的名头行事,李氏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打七个月前,他来国公府初次见到了二房的燕翩翩,就跟中了邪似的,久久不能忘,就连跟妓子厮混时,还总把妓子看成翩翩的脸。
之后,便找着各种由头来国公府,从东南角的小偏门溜进来。
偌大的国公府,李显晟的胆子竟然如此大,不就是仗着目前二房李氏管家么,下人们拿李氏的侄子也当半个主子捧着。
比起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个能得罪,哪个不能得罪,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李氏本来就厌恶她,李显晟这事,李氏可能没有推波助澜,但至少心里清楚,只当看不见,更不制止,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这几个月来,她竟连一个能相助的人都没有。
太夫人去京郊别庄住去了,二老爷根本不管内院的事,大房的夫人去江南母家了,就剩三房,翩翩和三房的姑娘裴筠交情还行,若是开口,想必裴筠会向她母亲屈氏张口,但二房和三房一向不对付,若是贸然求助,恐怕二房和三房的龃龉就更深了,翩翩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过上这般生活的?她只想安静的待着,不惹人注意,不给人制造麻烦地待着。
因此,之前她面对这李显晟,大多是与之周旋,虚与委蛇,能拖一天是一天。
若说,之前他还有所避忌,大多是言语上的调戏和轻辱。柳姨娘过世后,翩翩因为守孝,这李显晟还不敢太过放肆,没想到,这孝期就快结束了,这李显晟是一时半刻也等不了了,竟然仗着酒胆在暗处明晃晃地拦她了。
翩翩心里头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