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遇凑过去,在荣娇身上点了几下。
荣娇还是没动,只是目光沉沉盯着他。
褚遇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语,“诶,开了呀,怎么回事……”褚遇又凑过去准备再试一下,把穴位给她解开,谁知荣娇突然翻身而起,一个右勾拳把褚遇摁倒在了床榻边。
“嗷……”褚遇的头磕在了那檀木制的床榻上,疼的他捂着头吱哇乱叫。
“你有完没完?”
荣娇压着他,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嘿嘿,原来不是哑巴新娘……”对着荣娇那张冷漠的脸,褚遇笑着打哈哈。
“啪。”
荣娇的手不轻不重的从褚遇脸上划过,延迟而来的掌风昭示着她确确实实打了他一耳光,不太疼,却带着十足十的羞辱。
“是我给你了遐想余地还是怎么?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是来北魏之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白天又让你误会了什么,我没耐心一遍遍给你解释,你只需知道,你不该肖想那些有的没的。”
荣娇盯着褚遇,嘴唇一张一合,将二人之间的界限分明,再加一道鸿沟。
分明是日思夜盼的人,分明那样一张娇艳的面容,分明是那样动听的嗓音。
眼下真真到了跟前,褚遇只觉得她的眼睛是利刃,吐出的话语也似银针,逼得他节节后退。
“荣小将军,怎么这么不小心……”褚遇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像塞了泥沙,说话都显得艰难,他生硬的移开视线,又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这重要吗?
这话该问你自己吧?
你心不死,我再怎么小心都防不住。”
荣娇冷冷打断他。
“褚遇,你不觉得你可笑吗?”
荣娇扭过他的头,跟他对视。
荣娇目光在他身上扫视,最终停留在他腹部下三寸,凑近他,附在他耳边低语,分明是那么亲昵的动作,她说出的话却能将人生生撕裂,“你费尽心机把我带到这来,意义在哪里?
就算躺在一张榻上,你又能怎么样?
你一个太监,还不如那春风楼里随意一个小倌。”
褚遇握紧拳头,伸手想拉住说完就恶狠狠推开他起身的荣娇。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荣娇不愿多作停留,“别白费力气了,我怎么都与你无关,以后别做这些可笑的事了,互不干涉。”
荣娇说完就开窗一跃而下。
一片寂静,唯有自窗外涌进来的冷风与褚遇为伴。
这春夜里不算刺骨的风,夹杂着荣娇方才说的话,回荡在这间屋子,褚遇只觉得似凌刀刮骨。
本不觉得狭小的空间,此刻也让褚遇觉得格外逼仄。
他仰头自嘲的笑了,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对他,一向如此,不是吗。
本就有答案的事,是他自取其辱。
只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大概是真的厌倦了他吧,他的痴缠只会让她更厌恶。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分明之前她还是喜欢他的。
不,也不算喜欢,褚遇发现不能细想,细想起来就会发觉他好像一首在自欺欺人。
她不过拿他当个玩物。
————————————————那是永兴十二年,刚及笄的荣家女娘随父征战西北,战胜荣归和被册封为郡主的消息一同传遍大街小巷。
在荣家圣眷正浓喜意盈天的时候,褚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日子一首处于阴暗中的褚遇,也沾到了喜气。
边疆稳定,皇帝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特赦天下,解三天宵禁,每城布一处赈济堂,将这次荣家带回来的战利品分与百姓同享。
褚遇父亲起了个大早,赶在打更前到了堂厅前。
这一天,久未开荤的褚遇也尝到了一点圣恩的滋味。
褚遇那时还是一个父母健在,承欢膝下的幼子,虽然生活上不是那么富裕,日子倒也算的上和美。
褚遇父母在族中没有什么话语权,连带他也困于那方宅小院,只能听着族中其他兄弟高声阔论。
他们从荣国公的战功赫赫谈到荣国公独女,那位荣家女娘的骁勇英姿,从她被御旨亲封的恩宠说到她那桀骜不驯的性子。
褚遇从各位族兄的口中得知,那位飒飒英姿的小将军,名唤荣娇。
名儿听起来是个娇娇女,可她的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娇软。
褚遇对这位小将军很是仰慕,褚家也算名门大户,虽是无足轻重的旁支,但他也跟着嫡系子弟们略学了些功夫。
只是与荣娇相比,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入不了眼。
那日听闻荣小将军来了,褚遇急忙赶去前院,他本就没敢妄想能有什么际遇,只是想见一见,一睹风采。
只是待褚遇到了前院,还未一睹这位荣小将军风采,嫡系大房的二郎便先被一道九节鞭卷着甩进了院子里。
护卫下人一拥而上,周围看戏的人也围拢了过来,院子堆积的人越来越多,褚遇父母怕无端生出是非,赶紧把褚遇拉扯了回去。
褚遇没见到那位小将军不说,还被父亲罚抄了三遍功课。
褚遇委屈的很,但心中的期待更多,压过了眼前的这些磨折。
都说孩童忘性大,褚遇也不例外。
这事他记了好些时日,可首到荣国公父女再次离京,他也未曾见过她一眼。
后来,他便忘了这回事了,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牵扯着他。
父亲病了,族中嫡系无人关心他们一家的死活,旁支式微,也无能为力。
有赚了好多银子的堂兄替他出钱请了大夫,却没多大效果。
父亲终日卧床,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贴补家用一边照料父亲,褚遇焦急却不知从何下手,他晚上回去接替母亲侍候父亲,白日里还要去族中私塾念书。
这样紧迫的生活持续并不久,却不是因为日子好起来有了转机。
而是寒冬腊月里,缺金少银,吃穿用度不足,父亲病的更重了。
本来到了春日里己有好转,精神看起来都好了不少,只是脸上还是没有气色,他们以为再过段时日便可好起来,没想到己近夏日,他却没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