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作文题目对你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老师相信你，你一定会取得一等奖的！”

坐在颠簸大巴车的柔软坐垫上，若蝶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如今笑盈盈的语文老师上次还在课堂上当面指责过她。

那次是酒精涂在凳子上，语文老师质问她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坐下。

学校中的三好学生，只不过是老师虚荣心的寄托。拿了奖，风风光光，心中满是那种对奖项制造机的掌控和满意。

若蝶并不在乎奖项，但她每次都能拿出相当好的成绩。她觉得写作文是件无比无聊的事。无非是围绕着主题编出一大堆华丽的词藻罢了，而最真实的感情丝毫没有得到抒发。

“恭喜若蝶同学获得一等奖！”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深知得奖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新来的转学生叫祁海。他文笔很不错，在以前的学校获得过许多奖项。你有空可以多跟他交流交流。”

若蝶又想起了那眼中翻滚着的层层的波涛。少年身上分明有着大海的味道，这跟周围人的老成都不一样。她未知他的全貌，却觉得他的任何五官都经过细致的雕刻，十分秀气。

不知为何，少年总是给他一种夏日阳光的感觉，在沙滩上会倒映出灵动的影子。他莫名激起了若蝶心中深藏着的希望，虽然只有一丝，但这让她觉得十分奇妙。

只见过一面的人，为何会对他有好感？一向对同龄人警惕的若蝶不禁反问自己。她托着下巴寻找着答案，到了最后她发现一切都归于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告诉她，祁海跟别人不一样；她的直觉告诉她，祁海像大海一样美好；她的直觉告诉她，祁海让她觉得很熟悉。仿佛在哪里遇见过他，思索了一会儿才知道是在梦中。

“若蝶同学？你还好吗？”

若蝶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眼前的情景从辽阔的大海变回了快速掠过的绿树。她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回应。

“那就好。在比赛中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舒服啊……”

不然你就不能为我再争一个一等奖了。若蝶在心中接过了语文老师的话。这次作文比赛似乎很重要，如果她再次得了奖，语文老师必定会满面春光地到处炫耀。

如果这次自己没有发挥好，那就等于之前都没有发挥好。这句话的意思只有若蝶自己一个人懂。她看着手腕上清晰可见的跳动的血管，陷入了沉思。

卍

这次作文的题目对若蝶来说很简单。当看到主题是“奋斗”时，若蝶立刻写下了读书笔记上的第一句话。写完开头后，她又根据作文框架快速分了几个论点，手中的笔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或许是自己在全区中小有名气，写作中总有监考老师过来看她的作文。她并没有为此分心，只是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与人距离太近会让她心慌。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回头看了一眼钟表，发现距离比赛结束还有20分钟，完全有时间结尾并检查内容。她擦了擦汗，将注意力集中在作文纸上。

祁海。

她一惊，差点拿不住笔。

为何自己的脑海中全是他的名字？为何自己会对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如此关注？她摇摇头，数着最后几行的格子。

祁海。

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遇见他的早晨。注意力本就有所下降的她有些着急，连忙加快了写字的速度，想要一口气写完两句话。

祁海。

好在她终于写完了整篇作文。离比赛结束还有10分钟。她脑中还是少年明澈的眸子，海风般干净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你好，这位同学，麻烦让一下。”

他肯定和所有人一样，都饱含恶意。人不都是一样的吗？看着考场上坐着的一个个丑陋的人，若蝶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不要对任何人抱有任何希望。

卍

“快看，她参加作文比赛回来了。”

“整天出风头，还觉得自己不够出名吗？”

“她就一抑郁症患者，别把她当正常人看。”

来往的人嘀嘀咕咕的，但对若蝶来说都是无尽的谩骂。别人看她一眼她就觉得此人恶意满满，从而不想和任何人接触。或许别人只是单纯路过，或压根都不认识她……她控制不住会这样想。

反正自己今晚就要彻底离开了啊。去天台看看星星就足以，她永远不可能看到海。即使看到了，也只是单纯看到了而已。

任何事物都是黑白的，她感受不到色彩。

“天哪天哪，你快看！”

“怎么会有长得如此温柔的人啊……我看一眼就觉得浑身温暖！”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侧脸……”

奇怪，太奇怪了。若蝶看着投向自己的无比欣赏的目光，不禁有一丝疑惑。是错觉吗？是自己上了天堂吗？这莫名的夸赞声是怎么回事？

“受不了了！简直就是天使！”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令人费解的话？可能是自己反应太慢了吧。若蝶转过身，却惊奇地发现那个少年正站在她身后。

“同学，这是你的笔袋吗？”

熟悉的海风般的气息又扑面而来。他给她的感觉，完全是夏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湛蓝海面。他真的像极了她梦寐以求的大海。

“同学？你还好吗？”

乌黑的短发微卷，像被阳光缠住了一般。他的眼睛真的如海中珍贵的宝石，散发出熠熠光辉。他比她高一个头，皮肤虽白，却不显得虚弱无力，反而释放出了海鸥般的无限生命力。

“同学？同学？”

若蝶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落在了少年修长手中的灰色笔袋上。“这是我的笔袋。”她退后了一步，浑身却已经被温暖的阳光包裹。

“啊，我在走廊处捡到的。还给你。”少年笑眯眯地回应。

“这女的谁啊，这么好福气。”

“听说是个大人物，在区里获了很多奖呢！”

周围的议论使她感到不安。她连忙道谢，拿起笔袋就想要转身往回走。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祁海，是四班的转学生。”

他的声音如吃了水果糖一样，显得无比开心。

“若蝶，也是四班的。”

“若蝶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希望能好好相处。”

“我也想跟他说话！我也想让他看着我笑！”

“这女的太没礼貌了吧，被帅哥搭话还背个身子爱搭不理，切。”

明媚的阳光照在若蝶的身上，她分不清这光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