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兆亭语气含怒,乍听是在为周大尉抱不平。
听在段意涵耳里却更像他在为自己叫屈。
被恩情捆绑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你也觉得自己可怜吗?”
段意涵望着他俊朗的侧脸艰涩挤出话来,却被屋外提醒熄灯的嘹亮广播号盖了过去。
关兆亭没听见,直接掏出了几张大团结放在桌边。
“卉卉想买点儿生活用品,她还不熟悉这边,你明天陪她一起去买吧。”
段意涵看着崭新的大团结,紧紧地捏着书角。
从结婚起,关兆亭给她钱从没超过十块……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男人的平静的面孔开口:“你好像对芸卉姐很好。”
“卉卉跟我同龄,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关兆亭眉眼舒展了几分,声音也变轻快。
提到周芸卉,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这是愉快的表现……
两辈子了。
段意涵无比熟悉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真实情绪。
“只是朋友吗?”
段意涵声音潺潺,心却碎裂出无数裂缝,茫茫刺痛。
话落,却被屋外的尖叫声打断:“关兆亭救命啊!”
是周芸卉的。
关兆亭眉心一紧,急忙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二人的“甜言蜜语”——
“周芸卉你有没有出息啊,一只耗子也能吓成这样?”
“对啊,你又不知道我从小最怕老鼠了,关兆亭你还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段意涵心碎成齑粉。
第二天,段意涵特意早起,做好了一桌早餐。
关兆亭也穿好了常服走了出来。
“今天不在家吃饭,我要带卉卉去趟县城公社。”
段意涵一愣:“你不是说让我陪她去买生活用品吗?”
说话的功夫,周芸卉也从卧室出来了。
她看着一桌子早餐,欢快地改了主意。
“既然小新娘都做好了,那就不去吃海岛的牛肉丸子粉了吧?”
关兆亭却坚持:“你不是很想吃吗?还是去吧?”
段意涵僵站在原地,像个小丑。
牛肉丸子粉,是海岛很出名的粉,一碗就要一块钱。
关兆亭从未带她吃过。
以前她也说过想吃,他却总是说:“工作忙,下次带你。”
永远都是下次。
原来,爱与不爱,在意和不在意,在行动上早已分明。
周芸卉一听,为难地看向段意涵。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等我回来给你带一份尝尝吧?”
关兆亭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算了怪麻烦的,带回来也不好吃了。”
段意涵呼吸困难,如鲠在喉。
去县城得坐车去码头再换船,他都不嫌麻烦带周芸卉去,给自己带一碗回来都不愿意。
“先走了,别等我们。”
关兆亭带着周芸卉轻快地走了。
下午,海岛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
段意涵前脚接儿子进屋,后脚外面就下了滂沱大雨。
岛上的广播反复提醒着——
“全体岛民,今晚都不要出门,台风过境危险。”
段意涵让阿瑾进里屋玩,转身忙着关好门窗。
不多时,段意涵盛好晚饭放到阿瑾面前。
“阿瑾,快吃,吃了妈妈给你洗澡睡觉。”
阿瑾却眨了眨眼,没什么精气神地摇头:“不饿,爸爸呢?”
“爸爸去忙工作了。”
阿瑾病恹恹地哦了一声,还是没动。
段意涵这才发现他小脸红了,伸出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烫得她心一惊。
“阿瑾,你发烧了!”
段意涵慌了神,连忙将阿瑾抱到床上,赶紧湿了毛巾敷在他头上降温。
还好家里备着感冒药,连哄带劝地喂进阿瑾嘴里。
可很快就吐了出来。
阿瑾难受得直哭:“头痛,妈妈我头好痛……”
段意涵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高烧一直不退的话会烧坏脑子的!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眼泪直掉。
关兆亭,怎么办啊……
情急下只能打关兆亭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警卫员。
“少校今天不在军区。”
段意涵搂着阿瑾涕泪横流:“关兆亭,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
屋外瓢泼大雨,狂风肆作,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一样。
怀里的阿瑾却猛地惊悸抽搐起来,段意涵更慌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找来了沙包绑在腿上,给阿瑾穿上雨衣包得严严实实的。
打开房门,她冒着风雨艰难地朝卫生院而去。
一夜漫长。
旭日初升,风停雨霁。
段意涵一身狼狈地抱着终于退烧的阿瑾回家。
刚回屋,就撞见了要出门的关兆亭。
四目相对,他脖子上那抹暗红的吻痕刺进段意涵眼底。
她还没开口,关兆亭叉腰不耐走近她,冷厉的指责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台风过境那么危险,你带着孩子出去乱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