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再见面,也许是出于当时的心虚又或者遭遇变故后的自卑,她有些怕他。
宋轻娓睫毛闪动,沉默了良久,算是勉强有了几分勇气,轻声反问:“刚才那不算。”
男人笔直地站立在她面前,经过时间的沉淀与磨练,身形更为挺拔完美。
“是么。”他哼笑。
“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都听不到。
“你之前对人跳的那种才算?”
宋轻娓咬着唇不说话。
不想和他争辩。
没什么意义。
时隔三年再见,她和谢斯秦之间,无论是身份,还是如今的地位,都天差地别。
谁能想到当年无所依,被所有人瞧不起的落魄小子,成为了人上人,而她出生名门世家,却一夕之间和家族跌落谷底,永无翻身之日,沦落到要混迹夜场,靠给人跳舞的工资维持生计。
金梦的走廊如同迷宫,周围不断有客人来往,在夜场里亲昵地贴在一起的男女比比皆是,他们靠得并不近,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男人眯了眯眼。
指节的烟在缓慢地燃烧。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者,与面前低头内敛的舞女。
男人衬衣下遮不住的健壮臂膀,更是与她单薄短裙下的纤细,有着无比巨大的反差。
曾经的高高在上和低入尘埃,悄然已经对换。
谢斯秦张口,“怎么收费?”
“什么?”
“跳舞。”
宋轻娓终于抬头:“五百。”
谢斯秦笑了。
评价道:“真廉价。”
“要生活。”她难得解释。
谢斯秦不以为意,从口袋的钱包里塞给她一张银色的卡:“十次。”
“……啊?”宋轻娓愣了一下,掌心的银行卡有些滚烫,她没明白谢斯秦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男人懒得多说,转身回了包间。
宋轻娓在原地踌躇,里面很快传来男人略显不耐的声音:“收了钱不做事,这就是金梦的规矩吗?”
扯到金梦了。
宋轻娓不得不往里走。
男人坐回了沙发上,慵懒随意地翘着二郎腿,等着她开始表演。
宋轻娓之前给人这样单独跳过,都是些来金梦消遣的大老板,不过他们和谢斯秦都不一样。
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仿佛要隔着衣服看穿她的一切,而谢斯秦默默看过来的眼神,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没有半丝情和欲,只剩下冷静自持,不动如山。
宋轻娓见他这样,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然她压力实在太大了。
搞不到都会跳错。
她问:“谢总,想看什么?”
谢斯秦对她这个称呼不动声色地沉了下眸,捏着烟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随意。”
“好。”
宋轻娓拿了他的钱,也不再纠结什么面子尊严。
这三年她早就已经逐渐对这些东西无所谓。
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宋家大小姐。
前面几首歌都是夜场里准备的曲子,她早就已经跳习惯了,得心应手的表演了一番,谢斯秦没什么反应,她累得气喘吁吁,勉强喘了口气,继续往下跳后面的曲子。
还好夜场里的歌都不会太长,有的就一分钟左右,她倒也能坚持。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首。
宋轻娓放了首《Ride It》的Remix版本。
身体随性地跟着音乐节奏扭动,缓慢地移动到了男人面前。
三年变化的不止是当年那个谢斯秦,还有宋轻娓,她比三年前更漂亮,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人时又有种冷恹恹的风情。
Touching and teasing me telling me no(靠近我,挑逗我,最后又拒绝我)
……
Ride it (尽情释放)
Come touch my soul(快来触摸我的灵魂)
音乐震动。
传入耳膜,又仿佛蔓延到了指尖。
震得人不断发麻。
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在灯光下随着音乐晃动。
谢斯秦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沙发上。
微眯起眼,目光很轻地落在她身上,有种很淡的危险气息若有若无的散发。
宋轻娓一眼就气息不稳,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身体摔下去,不小心砸到了他的膝盖。
谢斯秦看过来。
深刻锋利的眉眼在浓重的夜色里更为深沉。
她半跪着,上半身跌落在男人大腿上。
他腿上的肌肉难以忽视,带着令人不敢触碰的热度。
谢斯秦垂眸,并没有想象中的踹开她,只是问:“很熟练?”
宋轻娓声音微弱,带着几丝轻微的颤抖:“还好,习惯了。”
她回来后曾经听过谢家的那些事情,如今的谢斯秦对她来说,是完全高不可攀的存在。
靠近后,她更是没有勇气呼吸,完全不敢和他对视,似乎只有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她这样苟活在蝼蚁捏死。
谢斯秦嗤笑一声,靠近了点,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宋轻娓瞬间吓得从他膝盖上滚了下去。
“我……我工作已经完成了,先走了。”
她充满逃离。
不敢面对这样的谢斯秦。
他就只是简单坐在那里,一身禁欲冷漠的西装,西装下是遮掩不住的完美比例身材,膝盖上健硕的肌肉,充满力量感……
似乎一个冷漠黑沉的眼神,都能让她腿软,想到三年前那个在狭窄逼仄的杂物间内,她被男人狠狠抵在极端恶劣的环境,被迫与他在所有宋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偷摸接吻,火热缠绵的画面。
宋轻娓回了换衣间,换下已经被汗水打湿的短裙。
指尖捏着刚才男人给的那张银色的卡愣神。
一缓神的功夫,已经夜里两点,金姐难得好心过来让后台准备的领舞们都回去休息。
“等会还有场大雨,你们跳一个晚上也都累了,都回去吧,路上都小心点啊!”
说完过来搂着宋轻娓的肩膀捏了捏,笑眯眯地说道:“小宋啊,这是给你的。”
金姐偷偷塞给她一千块钱,“楼上的包间刚才又开了十多瓶酒,这是姐给你的小费,你家里人不是病吗?可要收好了。”
也是看她可怜,平时不爱说话,但工作挺尽职尽责的,一家子人都有不知所踪,自己孤立无援,还有一个重病的弟弟要养。
“谢谢金姐。”
“只要你乖乖听话,金梦好处都少不了你的。”
“嗯。”
宋轻娓背着包,从金梦的后门离开。
这边没什么人,穿过条遍地霓虹灯的小巷,夜色浓重,显得不夜城的灯光更是刺眼。
雨开始越下越大,伴随着刺痛的冷风,一阵阵刮过来,宋轻娓露在外面小臂都有点冷得没知觉了。
走了几步,前面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她又渴又饿,进去买了瓶矿泉水和吃的,下一秒,耳边响起惊呼。
“宋轻娓?”
“我还以为我刚才在金梦看错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能在那种地方遇到你。”
宋轻娓回头,一个只稍微比她高了几公分的男人站在停在路边的车侧,男人穿着身西装,模样勉强算的上稍微出众,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兴致和让人不太舒服的打量。
他撑着伞,笑眯眯地说道:“宋大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宋轻娓摇头。
“我是之前在学校里总给你递情书那个……”
“哦。”宋轻娓反应平淡,选择转身离开。
没想到对方直接追了上来,“刚才在金梦里看到你,你以前不是大小姐吗?怎么沦落到去金梦上班的地步了,真是没想到啊。我以前追了你两年多,你都不搭理我,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个饭?”
宋轻娓没搭理。
男人依旧锲而不舍,追着她说:“班里很多同学也都从国外留学,这段时间回来了,她们也都挺好奇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等有时间安排你们见见,大家都是同学,能帮肯定会帮你的。”
三年前大学时期,宋轻娓长得漂亮,在学校内的专业成绩也突出,还是舞蹈专业的特长生,腰细肤白,他可忘不了宋轻娓在校庆上的那袭如火如血的红裙。
估计不只是他忘不了,校内那群理科生,就没有人能从那段舞蹈里走出来的。
“不用。”宋轻娓对待以前的人和事,态度都比较冷,仿佛不愿意提及也不想再去回忆。
柯浩林死缠烂打:“宋轻娓,你现在又没以前那么严的家教了,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怕个毛啊,请你吃饭都那么难?我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