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咳得更厉害了。

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紧接着就是一阵无力的敲门声：

“老大，咳咳咳……老大！开开门！咳咳咳……”

公公的声音太虚弱了，就连门口的老黄狗都没吵醒。

李有财自然没有听到。

公公又一路往猪棚的方向走来。

他走得太慢了，短短十几米的路程，他竟然走了五分钟不止。

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公公的整张脸已经白得吓人，唯有他的脖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鲜血淋漓的恐怖感。

两个小时的功夫，公公脖子上的皮肤差不多已经剥离干净，如今剩下的，不过是附着在骨头上的一点红肉罢了。

但他全然未觉。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咳破了。

他像是终于虚脱了一般，直挺挺地倒在我面前，费力地抓住我的裤脚：

“咳咳咳……找板车，咳咳咳，去卫生所！”

此时此刻，我就像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我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公公苍白的脸上终于因为恼怒而生起了几分血色：

“贱蹄子！”

“你再不去，咳咳咳……看老子，咳咳咳，不抽死你！”

说话间，他费力地想要抽出裤腰上的皮带。

然而他忘了，他的皮带早就解在了屋子里。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的皮带别的腰间，现在的他也不可能有力气再打我了。

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口腔中源源不断喷涌出的鲜血，他连呼吸都显得十分艰难。

我站起身，晃了晃脚上的锁链：

“可是，我去不了啊。”

“我被你锁住了，不是吗？”

“我没办法给你找板车呀。”

公公的呼吸突然加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我想，他一定还没有老糊涂到忘记了，刚刚是谁给我上的锁链。

公公死死瞪了我一眼，又拖着无力的身子开始往回走。

我只是静静地等着。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公公用嘴叼着一把钥匙费力地爬了过来。

他把钥匙稳稳地放进我的手里，脸上竟然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

“开，咳咳咳，开……”

我却反手把钥匙丢进了身后的猪圈里。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绝望。

就像那年冬天，我清楚地看着他举起我的女儿，然后用力沉进冰冷的河水里。

我发了疯似的叫喊，额头在地上磕出一滩又一滩暗红的血迹，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一点点消失在黑暗的无边河水中。

公公的哀鸣声，此刻，就像世间最动听的乐曲。

我居高临下地用脚抵住他的脑袋：

“想活下来吗？”

“只要你把钥匙捡出来，我就带你去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