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彤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他们这么难过。

可我说不出口。

他们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这样的疼痛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抚平的。

我只能沉默的、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还是周彤彤父亲先开了口，「小伙子，谢谢你带我们过来，孩子她妈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就不留你了。」

我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我随时都在。」

她爸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将我送到了门口。

关门时，我看到他原本绷直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

丧女之痛，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现在是妻子唯一的支撑，所以他绝对在这时候不能倒下！

第一次庭审在一周后开始。

周彤彤父母坐在原告席上，而我就坐在旁听席。

因为案件在网上发酵，同时出现在庭审现场的还有几十家媒体记者。

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这样有热度的案件，无论是凶手的作案动机，亦或者是犯案时的细节，这些内容统统都会转化成流量。

我很难评断这种行为是对是错，站在死者角度，媒体不断报道案件的相关细节，无疑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可是从社会的广泛角度，这种典型案件能给更多人以警醒，减少甚至避免同类案件再发生。

这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判断题，所以也无法用常理来论对错。

随着法警将穿着橙色囚服的张东泉带进来，第一次庭审正式开始。

公诉人那边展示了完整的证据链，张东泉作案手法凶残，造成了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检方请求法庭判处张东泉死刑立即执行。

张东泉的代理律师默认了这一罪行，但他以张东泉认罪态度良好，并且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为理由，请求法院酌情轻判。

这句话几乎成了导火索，让坐在原告席上的周彤彤父母再也忍不住痛骂出声。

「我的女儿她才 22 岁，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个杀人凶手残忍杀害，连尸体都没有办法拼凑完整，现在你还要为这个人渣辩护，你还是人吗？」

张东泉的代理律师面不改色，坚持自己的主张。

倒是张东泉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但也仅仅是一晃而过。

周彤彤的母亲大骂凶手的残忍，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集中爆发。

她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崩溃地嘶吼着，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三十分钟后继续。

休庭期间，那些记者将张东泉的代理律师何申烨围得水泄不通。

「给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做减刑辩护，请问何律师这是否有违做律师的准则？」

「面对受害者父母的指责，何律师对此有什么回应吗？」

「何律师认为法律应该凌驾于道德之上吗？」

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何律师从容回应，「首先，作为律师为辩护人辩护是我的义务，即便他是杀人犯，我也会全力争取，其次在我个人角度，我同情案件的受害者以及她的亲人，但这并不会影响我对我方当事人权利的主张。」

三十分钟的休庭时间很快就到了。

等再次回到庭审现场，周彤彤她妈没在现场，只有她的父亲坐在原告席上，那样子看起来分外凄凉。

不过他始终挺直了腰板，在检方重申对张东泉的死刑请求后，他忽然举手，「法官同志，我能说几句话吗？」

法官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的情绪始终很稳定，说起周彤彤时，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周彤彤从小就很优秀，但生于贫困家庭，还是让她的童年都是在农活中度过，九年义务教育她年年拿第一，直到上了高中，开始要交学费，而她的家庭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读书，为此她断过辍学的念头，后来学校知道了她的难处，免除了她的学费，并且给她申请了贫困生补助，钱不多，但对这个家庭算是雪中送炭。

她是在国家和学校的帮助下完成了学业，所以毕业后她放弃大公司优厚的条件，选择来这么一个贫困的山村，为他们贡献自己的力量。

说到这儿，他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或是什么，我只是想说明，我的女儿很优秀，她原本拥有美好的未来，可这一切都被这个疯子给毁了，我和老伴唯一的诉求就是判处凶手死刑！」

一个花季少女被做成凳子，这样的新闻很快在互联网上炸开。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女孩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要被凶手这样报复。

凶手的残忍，反倒成了他犯罪行径的开脱。

身为父亲，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在死后还要被这些流言蜚语诋毁，于是他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公开回应。

毕竟今天现场聚集了大批媒体记者，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公之于众。

在他说出这番话时，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张东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