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什么都没说,一如往昔。
我告诉自己,魏璟只是年少和寡嫂相伴多年,感情深厚。
如今我们在一起了,他迟早会断了这份心思。
可我后来才发现,他心里,顾望舒永远是第一位。
他出征时的家书虽然是写给我,可里面永远在问顾望舒。
面对我时那样寡言的人,在信里不停追问:
【嫂嫂近来可好?可有按时用饭,休息?
【问嫂嫂想要什么,我这次会一并带回去。
【跟嫂嫂说,我马上就会回去,让她勿要挂心。】
只最后一句提起了我的名字。
然而说的还是:
【陆婉婉,替我照顾好嫂嫂。】
他出征回来去看的第一个人就是顾望舒,那天我还是得了丫鬟通报才知道他去了顾望舒房里,急急去找他。
到了门口,却见魏璟正把一张狼皮盖在顾望舒腿上,半蹲着给她揉着小腿。
他微微仰头看着顾望舒,眼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与克制。
轻声道:
「这是我在草原上顺便猎的狼,听说狼皮对腿伤好,你往后盖着。」
我苦笑。
草原行军苦急,他哪有工夫顺便去猎狼?
分明是他特意去猎了给顾望舒的。
察觉到我的动静,魏璟回头,脸上的神情瞬间冰冷下来。
「你怎么来了?」
分离半年,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觉得,我大抵是永远无法取代顾望舒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床上了。
我环顾四周,此时应该已经是在山上了,屋里烧着炭盆,可还有些潮湿。
房间布置得居然很风雅,桌上还摆着一只青花玉壶春瓶,床帐用的是青云纱,仿若青云笼烟。
我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床帐。
我是国公府的嫡女,从小我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一两青云纱一两金,连我家也舍不得拿青云纱用来做床帐的,这山匪到底是什么来历?
屋里看着东西不多,却每件都价值连城。
难不成他们劫了皇室贡品不成?!
我又惊又疑,一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身上的伤也都上了药。
我吓了一跳!
这山上有女人吗?!
还是说……
「扑哧。」
身边突然传来笑声,我大惊失色,拢住被子望去。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穿着骑装的男人,分明打扮得像个山匪,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几分矜贵。
谢诩之收起扇子敲了敲手,笑道:
「你醒了足有一盏茶,先是看瓶子,后看床帐,最后才看了自己的衣裳。
「陆小姐,上了我这独狼寨,你倒是处变不惊。」
我脸一红。
什么处变不惊,他分明是在说我心大如斗!
我嗫嚅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谢诩之走过来,挑眉道:「这分明是我的房间。」
我赧然,下床就想走。
谢诩之却用扇子挡住了我。
「陆小姐,你昨天说要给谢某做压寨夫人,不会是诓我的吧?」
他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上,慢慢抽出一道雪光。
我这才注意到,那应该是一把苗刀,昨天谢诩之应该就是用这把刀割下了那个叛军的头!
谢诩之慢条斯理拔刀:
「陆小姐有所不知,谢某平生最恨何事?」
我面色惨白:
「……何事?」
谢诩之看向我,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
「谢某平生最恨有人欺骗我。」
说着他就要拔刀!
我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按住了他的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床上。
「不不不,我认真的!
「我愿意给你当压寨夫人!」
谢诩之动作顿住:「……哦?
「那你是真心心悦谢某,才与我在一起吗?」
他逼视着我,我心内大骂,我分明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我怎么可能心悦一个山匪,他居然也好意思问!
可我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夸他:
「对,大人芝兰玉树,龙章凤姿,我对大人一见倾心,这才想给大人做压寨夫人……」
哪怕对魏璟,我也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我一时羞愤欲死,但总比真死了强。
谢诩之唔了声,把刀放回去,又拿出扇子来。
「在下确实玉树临风,你会倾慕我也是应该的。
「好吧,那我就饶你一命,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
他起身,含笑道。
「夫人。」
这一身夫人尾音上扬,配上他那张脸简直有了一分勾魂摄魄的滋味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分明就是在戏耍我!
我脸一红,目送他出门去。
直到他走了,我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我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