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司敏想找我搭话,我总会先一步离开。
下人规矩多、事务忙,早出晚归,她插不上嘴,又端着架子,自然不可能做出强行扭住我之事。
她以前没做过下贱活儿,做事慢,到了饭点又不愿意与人抢,故而天天吃粗饭,一点儿菜都吃不到。
如此过了几日,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和菜色差不多了。
司敏有几分气运在身,就在她快受不了时,管事嬷嬷嫌弃她做事慢,重新分派任务,让她去打扫庭院,让刘春花去浇花。
司敏狠狠松了口气。
刘春花却不高兴了,觉得司敏故意坑她。
一日我在打扫自己的地盘,忽然听到树丛后传来争执声。
「喂,前段时间你浇花,我帮你打水,现在我浇花了,你怎么不帮我打水啊?」
我探头一瞧,竟然是刘春花和司敏吵了起来。
当然,是刘春花单方面吵。
司敏一贯柔弱大度,不争不抢,故不与她争辩,小声说:「对不起,我马上来帮你……」
她提着水桶打了水,踉踉跄跄地走回来,脚下忽然绊住东西,人摔倒在地,水桶也倒了。
「呜……」
司敏抱着膝盖哭起来,抬手抹泪期间,看到我站在不远处,便哀哀叫道:「司兰……」
那双眼睛里,清晰写着「快来帮我吧」。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司敏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眼圈更红了,抱着膝盖嘤嘤哭泣,仿佛她是备受摧残的小白花,是世上最惨的人。
我心如铁石,继续在旁边扫自己的地。
「姑娘怎么一个人哭啊?」
这时,有个男仆路过,随口问道。
司敏泪眼蒙眬地望着他,像望着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神仙。
她长得美,又做足了楚楚可怜的姿态,那男仆心软了,连忙询问她怎么回事,得到回答后道:「哎,打水这种事,哪是小娘子做的,该男人做嘛!」
于是提着水桶离开,帮司敏把水打了。
等他听说司敏居然在帮别人,男仆更加怜惜:「姑娘心善。」
司敏垂首不语。
男仆替司敏将水抬到花圃。
刘春花长相一般,黑黑的,男仆完全生不起怜香惜玉之情,不耐烦地对她道:「你怎么可以欺负其他丫鬟?自己的事自己做,这地儿的管事嬷嬷是我老姨,小心我告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下人以腰带颜色定尊卑。
男仆的腰带是绿色,比我们的青色腰带高一级。
刘春花吓坏了:「之前……之前我也帮她打过水啊!」
司敏咬咬唇,小声说:「我给过你半个馒头。」
男仆一听更气,骂刘春花:「只会占便宜的贱蹄子!」
刘春花不敢再说话。
我在附近旁观了全过程,不由冷笑,还以为司敏会践行不争不抢到底呢,结果能张口辩解的嘛。
那前世我被冤枉致死,她怎么就不肯张口替我辩解两句呢?
当真棍棒不落到自个儿身上,不知道疼?
这样的人,敬而远之。
我悄悄离开。
那男仆名叫杨生,之后多方帮助司敏。
有他相助,司敏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不过也仅仅比以前好过一点,杨生的能力有限,不可能方方面面照顾到她。
他可以通过管事嬷嬷替司敏安排轻巧的活儿,但生活方面无能为力。
司敏依旧吃着粗饭,抢不到菜。
「司兰……」
饭点时,我在狼吞虎咽,司敏在背后叫魂一样叫了好几次。
我受不了了,转头:「什么事啊?」
她欲言又止,仿佛羞于启齿的模样。
我无言。
司敏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故而不喜欢开口求人,都是别人眼巴巴地凑上去伺候,我以前也愿意顺着她。
如今,懒得搭理。
爱说不说,都不是侯府嫡姐了,更不是恩人,大家都在当低等婢女,凭什么要惯着她?
我扭过头继续吃东西。
「司兰……」
她继续叫魂一样喊,声音颇为凄切。
我转头:「想干吗你直说啊!」
司敏张了张口,轻声道:「可以……可以给我夹菜吗?」
我:「……」
众人吃惊地看她。
都是低等丫鬟,她怎么好意思叫我帮她夹菜?
我说:「没手吗?自己夹!」
「我……我挤不进去……」
我冷笑:「抢我馒头做人情的时候,手脚不挺快的嘛,肯定行。」
司敏委屈地扁扁嘴。
「哟,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居然要别人替你夹菜,要不要司兰替你把饭吃了啊!」
刘春花轻哼一声,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