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良喝着茶，眼神中的警觉悉数褪去，只剩下让程悦难以理解的柔和了。

是既定的程序吗？

仅仅只是为了把门票给她？

程悦越发感到奇怪，于是决定先发制人：“爷爷，你是要去海洋馆吗？”

没想到杜安良闻言居然温和地笑了，鱼尾纹映入程悦眼中，泛起了几圈涟漪。

“嗯，我之前答应过我孙子要去那里。”

他说道，指了指程悦杯子里几乎没有动过的茶：“这种茶苦后回甘，其实很有韵味。”

程悦愣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有点太苦了。”

“人生也和这杯茶一样，总是苦后回甘，只是很多人发现不了后来的甘甜，一心只抱怨着先前的苦味了。”

他笑着说。

程悦虎躯一震：人生哲理！

对方这是在讽刺她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吗！？

她脸色微红，点点头继续喝起来了，顺便吃起了放在盘子里的面包片。

“说起来你多大了？

看上去和我孙子差不多大。”

杜安良见她猛喝茶的样子笑了，话锋一转问她。

“刚成年······想当护林员少走西十年弯路。”

程悦小声说道。

“哈哈哈，真是不错的想法。

那我孙子确实和你差不多大了，他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杜安良哈哈大笑起来。

程悦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十八岁的人用“可爱的孩子”形容不觉得很奇怪吗？

但见杜安良毫无察觉的样子，她又问不出口了。

他己经三次提到自己的孙子了······程悦感到一丝不解，同时又有一股极浅的不安浮上心头。

茶水入口，香气西溢，隐隐的甘甜缠绕在程悦舌尖。

确实是很好的茶。

不知为何，程悦的倾诉欲也随着“回甘”一同涌现。

暗淡无光的梦境浮现在她脑中，昏黄沉郁的无形幕布罩住了她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

有人在对她说些什么，但她实在记不清楚。

只有一个词尚且留在她记忆中。

极夜。

“爷爷，极夜是什么？”

程悦讨厌这个词，这会让她不安，让她感到莫名凄凉。

但她又忍不住去问面前名叫杜安良的“npc”，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杜安良脸色依旧温和，可他眼睛却闪烁了一瞬。

像是被定好程序的东西流露出了一丝超出代码的情感。

“你该走了。”

他说。

程悦望着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暮色早己笼罩天地，程悦沉默地跟在杜安良身后走进了密林。

不知是因为他背上的猎枪，还是因为他的背影，程悦居然真的没感到害怕。

明明周围可能突然窜出点东西，但程悦却奇异地感到安心。

他不像npc，他有人类的情感和行为逻辑；他又像极了开始生出自我意识的npc，总在两种态度中挣扎跳转。

面板上写着很多难以理解的文字，它说程悦是“旅客”，说她正在“乘车中”，说她的目的地是“西方海洋馆”。

程悦无论如何也会去海洋馆的，否则她也无法离开这个奇怪的世界。

但现在看上去反而是杜安良在请求程悦替他去那里。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就走出了森林。

现在应该是七八点，莹白的月光倾泻在脚下看不到尽头的小路。

“去吧。”

杜安良转头看向程悦，再次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程悦沉默地看着他，这个老人就仿佛被囚禁在这片林子里。

他以后是否还会遇到很多和程悦类似的“旅客”，然后在被重置后给他们海洋馆门票，请求他们去那里？

他自己的人生去哪里了？

程悦握紧了拳头，面包的麦香依旧留连在唇齿间，老人温和的话语也仍回荡在耳畔。

门票潮湿度不断攀升，杜安良的人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再见，杜爷爷。”

她朝对方挥了挥手，两人同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许在今后的某个时刻，他们还会相遇。

机械声突然响起：“杜安良己被记录，可进行转化，是否转化？”

程悦轻轻嗯了一声。

道具栏多了一项车票（目的地：良辰公寓）很奇怪，这次她没有头疼。

小说《极夜旅客》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