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要替两个姐姐讨回公道,却被父亲禁足关了起来。
因为他心里清楚,能在宫宴上动手,又敢在宫宴上动手之人,他招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可父亲不但没有疼惜两个姐姐遭受了无妄之灾,只计较她们今后没法再替自己挣回脸面。竟不顾大姐二姐伤病在身,罚她们跪在祠堂反省。
我去看母亲时她正坐在廊下发呆,看见我时眼中方有一丝神采。
她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认为我对你不公。可今日你也看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未必就是好事。」
「如玥聪慧勤学,如嫣天生丽质,这是她们的长处。女子在这世间生存本就不易,若再没有一技之长,岂非要任人揉捏。」
「胡大夫是前朝太医院院首,誉满杏林,曾经多少人想拜入他名下。若非他被前朝旧事牵连,恰好被我娘家所救,我也请不动他收徒,你可要好好珍惜。」
母亲的一番话让我幡然悔悟,夜里我偷偷溜进祠堂,却见大姐又昏了过去,二姐竟正哭哭啼啼地往横梁上搭白绫,吓得我忙上去把她扑倒。
见来人是我,二姐哭得更凶了,抽噎难语:「我知道我的脸治不好了,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我就想一了百了死个痛快,你竟还要来嘲笑我,你怎么这么坏!」
我捂住了她的嘴,「谁说你的脸治不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见二姐不哭了,我这才松开手,接着说道:「即便你的脸真的治不好了,也不至于就要去寻死。你只是毁了容貌,但还有手有脚,耳目俱全,怎么都能活出一番模样来。女子立于世间本就不易,何必还要自轻自贱?」
二姐尚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被吵醒的大姐轻声:「如岚说得对,是我心胸狭隘,作茧自缚,还不如你看的透彻。」
我红着脸忙摆手,「大姐可别这么说,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医治你的胳膊!」
母亲说得对,师父果然医术了得。有师父从中指点,我竟真的治好了大姐二姐。大姐的胳膊没留下病根,二姐的容貌也恢复如初。
父亲喜上眉梢,对着大姐二姐又是从前那般和颜悦色。对我虽高看了一眼,却也不以为然。
毕竟医术之流为下九流,上不得台面,总归是拿不出手,不能替他争光。
但我们已经不再在乎父亲的看法了,心中对他也不复从前的孺慕敬仰。
我们三姐妹患难与共,自此推心置腹,亲密无间,让母亲很是欢喜。
所以当我提出要嫁入候府后,不仅大姐二姐不同意,父亲亦是嗤之以鼻,还敲打我要安分守己。
这攀上高枝的机会来之不易,父亲慎而重之,一直在大姐和二姐之间盘比,根本瞧不上我。
一番深思熟虑,父亲决定三日后万寿节时带着两个姐姐进宫赴宴,到时可让侯爷借机相看,亲自挑选。
父亲怕我生事,原是不准备带我进宫的。可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奉皇后之命,指名让我进宫赴宴。
皇后如今三十有六,去岁方才生下嫡子,自是欣喜若狂。可这个年纪产子难免气血亏损,皇后因此得了脱发之症,颇为苦恼。
我翻遍了医书,夜以继日,制出了一副生发药膏,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
宴上皇后娘娘对我大加赞赏,皇上当众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无视父亲的灼灼目光,我面上作出羞赧模样道:「为皇后娘娘分忧乃臣女之幸,本不敢求赏赐。但听闻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臣女与侯爷的婚期将近,便想同皇上讨个新婚贺礼作彩头,还请皇上成全。」
柳家女要嫁入候府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只是父亲一直举棋不定,外头也不知到底是要嫁那个女儿,正好叫我钻了空子。
如今这桩婚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便是板上钉钉。事已至此,无论是父亲还是侯爷,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成婚那日。
在母亲和大姐二姐的依依不舍中,我穿着凤冠霞帔,捧着御赐的玉如意,坐上八抬大轿,一路敲敲打打进了候府大门。
可入夜,侯爷却连新房都没进,直接宿在了宠妾陆姨娘屋里,无异于当众打了我的脸。
我早有心理准备,索性自己掀了盖头,让岁心去找些吃食来。
谁知岁心回来时红着眼眶:「小姐,我方才听见厨房的婆子嘴碎,说侯爷已经下令,往后府里的中馈还是交给陆姨娘,只让候府的下人们将你当成个摆设罢了。」
我早知侯爷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被迫娶了我,想必心中早已怒不可遏,自然不会让我在候府好过。
次日侯爷特地带着陆姨娘前来,说是来给我敬茶,实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可他在玉辉院找了一圈,才知我一早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侯爷去的早,老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独自拉扯大了独子,母子情深可想而知。
可惜老夫人命不好,好不容易等儿子长大了,自己却又瘫痪在床形同废人。
等侯爷带着陆姨娘找来时,就见老夫人身上扎满了食指长的银针。不等侯爷怒骂,只见老夫人竟缓缓转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