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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辜还真不算简单的穷小子,他爹曾是显赫一时的权臣。大清没了之后,何家变得乌烟瘴气,家产没几年就被败得差不多了。

他爹赌博欠债还不起,光着膀子在街上嚎了一句「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然后一头扎进了护城河。

何辜当然不想落得他爹的下场,他急需一根救命稻草,将他拉出破败的泥潭,重新回到那场金尊玉贵的幻梦。

庄柔就是他选中的稻草。

他在庄公馆住下没几天,说思念家人,想把老妈和弟弟接过来。

实际上是何府被查封了,他们没地方住。

他求得声泪俱下,庄柔眼睛红红地看向我。

不等她吱声,我把高尔夫球打进洞里:「来呗,让他们来。」

不来怎么一网打尽?

当天下午,我刚谈完生意在花园喝茶,就看见何辜带着人和大包小包的行李过来。

何夫人满头珠钗,干瘪的身子在宽大的圆领袍中晃荡。

她的头习惯性微微仰着,垂着眼看人,声线尖细干涩,像没被拉好的小提琴:「我看你这个花园挺一般。」

我素质较高,我反而夸她:「我看您倒是风韵犹存。」

她抿起纸薄的嘴唇,警惕地倒退一步,感觉自己受到了骚扰。

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拿了我面前的点心往嘴里塞。

我被整笑了:「拿别人的东西之前不用请示吗?」

男童瞪大眼睛,粗声粗气地说:「这又不是你的东西。我哥说了,这里的东西迟早都是——」

他没说完,被何辜捂住了嘴巴。

何辜分外抱歉,诚惶诚恐道:「对不住爹地,小孩子不懂事,是我管教不严。」

我呷口茶,问他:「那你应该怎么做呢?」

他这次反应倒快,直接抽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何夫人看呆了,气得浑身瑟瑟发抖,用掉了色的长指甲指着我:「我儿身份尊贵,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挑眉,笑意不减:「那你们走?」

何夫人顿时哽住。

何辜拦过他妈,对着我微微鞠躬:「爹地消气。」

我问他:「你觉得我刁难你了吗?」

何辜一脸忍辱负重:「爹地教训得对,何辜心悦诚服。」

他面上态度有多好,心里骂得就有多脏。

默默忍受当然不是他的风格,他转头就跟庄柔告状了。

庄柔伏在我的膝头,一双水眸欲语还休:「爹地啊,您就算再不喜欢何辜,也不能打他呀。」

颠倒黑白?

好一个绿茶口味的凤凰男。

比绿茶是吗?我可以更绿茶:「囡囡,你可以随便找人问,明明是他自己扇的自己,他怎么反而来怪罪爹地呢?难道你更愿意相信他,而不是爹地吗?爹地伤心心,爹地想哭哭,爹地要闹了。」

庄柔痛苦地皱起小脸。

我叹口气,问她:「是不是觉得两边各执一词,不知道怎么判断了?」

庄柔难过地点点头。

我给她开了张支票:「拿着这钱,跟着管家,去挑个合眼缘的丫头过来。」

庄柔乖顺懵懂地看着我。

我剥了个香橘递到她手里:「想知道的东西多了,你就会需要一个只忠于你的人,做你的耳目。」

庄柔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剥了一瓣橘子喂到我嘴里:「我知道了,谢谢爹地。」

庄柔带回来的丫头叫红绡。

她把红绡派去北苑伺候何辜,每隔一天向她述职。

大人不蠢,从不轻易露出马脚。

但小孩就不一定了。

几天后,我正跟庄柔吃饭,红绡着急忙慌地来报,说阿宝被欺负了。

阿宝是九姨娘的儿子,但不是庄鹤山的儿子。

九姨娘曾是个歌女,被男人骗光了钱财,大着肚子被赶出了舞厅。

暴雨天,她抱着肚子瘫在臭水沟边。过路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驻足停留。只有庄鹤山将她抱上了车,给了她栖身之所。

阿宝虽然不是庄鹤山亲生,但他乖巧懂事,庄鹤山一直很喜欢他,庄柔也一直把他当亲弟弟。

一听阿宝被欺负,我俩筷子一摔,冲到了事发现场。

喷泉边,阿宝满脸的血;何息的脸上有三道抓痕,面部狰狞。

地上是一堆碎玻璃和一摊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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