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处处彰显皇家的尊贵和肃然。
燕玉照身后跟着三兄弟,刚踏进太和殿就见到璃王站在一旁,认真把玩着他的佛珠。
燕玉照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下跪是她最讨厌的古代礼仪,没有之一。
此刻,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高台砰的一声就献出膝盖:
“燕家玉照携燕家儿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怒自威的声音至高台上传来,“你便是击鼓鸣冤的燕家嫡女?”
没有皇帝下令,几人不敢起身。
燕玉照双手托着卷轴,高举过头顶,用恭敬又不失尊严的语气对皇帝道:“臣女不敢,臣女只是顺应圣意——”
乾岳帝眸色沉了沉,“顺应朕意?”
一旁璃王漫不经心的捻佛珠,听到燕玉照的解释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三兄弟跪在燕玉照身后,都眉头紧拧。
她在口出什么狂言!
燕玉照始终垂着头,看不见皇帝的表情。
但从语气上揣测,此刻的皇帝应该是皮笑肉不笑的。
“臣女斗胆揣测圣意,还请陛下恕罪!但陛下的暗示已经摆到明面上了,臣女若是不做,唯恐辜负陛下的恩泽!”
皇帝冷笑出声:“好一个辜负恩泽,你且说说,朕是如何暗示你燕家去击鼓鸣冤的?”
燕玉照将卷轴往前递了递,“陛下仁慈,下旨诛杀燕家九族,却不曾把燕家一人押入狱,还留了三日期限,足以说明陛下对燕家的宽厚。”
皇帝对常公公使了个眼色,常公公屁颠屁颠的去接过长卷。
卷轴被雨水淋过,有些皱皱巴巴。
横七竖八的血手印在上面,更多了几分凄凉。
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逼迫感。
皇帝冷下脸来,将卷轴丢在一旁,听燕玉照继续解释:“多亏陛下明鉴,不仅让臣女看清燕家那些表面忠贞却在大难临头时,选择背叛的人。还有在臣女击鼓鸣冤时,特地让慧空大师前来帮助。”
燕玉照对准高台深深一拜,“臣女代父亲,谢陛下。”
三兄弟赶忙跟着拜了下去。
皇帝面皮轻轻抖了抖,“呵呵,是朕让慧空大师恰巧路过的?那你继续说说,朕既然要诛你九族,又为何宽限三日?”
“这正是陛下的圣明之处。”燕玉照张口就来,“庸不从闲者,智不拒诚也。在臣女、乃至于天下百姓的心中,父亲是乾国的战神,是乾国最忠心无二的武将。他全心全意效忠于陛下,相信陛下也曾给予父亲真心真意的赏识。”
“月前对战羌胡,父亲突逢败北,臣女知道陛下才是最痛心疾首的那个人。”
“比起百姓和我等燕家众人,陛下从不曾怀疑父亲会通敌卖国,亦或急功冒进。”
燕玉照脸不红气不喘,一顶顶高帽子接连砸向皇帝。
“诛杀燕家不过是个幌子,毕竟五万精兵确实全军覆没。陛下不得已而下令,是给五万精兵一个说法。至于行刑定在三日后,是给我等一个周旋的时间,以及陛下已经在调查父亲败北的真正原因。”
燕玉照慷慨激昂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万籁俱寂。
璃王停止了捻珠的动作,幽深的眸子像千年寒冰雕塑而成的冰锥,一错不错的指向燕玉照。
能在父皇盛怒下精准左右父皇决定的人,此女乃第一人。
常公公也悄悄看了燕玉照一眼。
老天爷啊,人世间竟然还有比他更会拍皇帝马屁的人!
依照燕玉照的说法,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彰显陛下仁慈的同时,又立下扎实的维护官员人设。
皇帝到底有没有着手调查燕将军死因,常公公最清楚。
皇帝对燕家势在必得的杀心,他心里也明白。
常公公收回目光,不敢偷看皇帝,心底却笃定,这一场燕玉照胜了。
皇帝沉默,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须臾,他忽然拿起龙案上白玉镇尺狠狠一拍,“砰”的一声闷响贯穿整个太和殿。
“好,好,好!”
皇帝大笑出声,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他笑容里的温度。
“燕家小儿果然流淌战神血脉,既忠心、又谋略。”
后几个字他几乎咬牙说的。
回想登基至今,朝堂后宫,他都游刃有余。
今日之事,最后的结果虽早在心中有过盘算,但那种被燕玉照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令他很是不爽。
若不是看在慧空大师的面上,皇帝真想当场活剐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燕玉照才不管他什么心情,只在乎她们的小命能否保住。
“是陛下龙恩浩荡。”
皇帝提笔,唰唰拟了一道圣旨,不等墨迹干涸,直接砸向燕玉照的面前。
“朕免去燕家死刑。”
跪在殿中的四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齐齐跪拜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玉照热泪盈眶,这一刻,才真真算是收回了踏进鬼门关的脚。
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她才不过高兴一秒,下一刻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燕家小儿可不要高兴太早。”
“燕将军的尸体被羌胡收去,至于交涉一事,就由你燕家全权负责。”
皇帝拍案起身,声音喜怒不辨,“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将功抵过。”
燕玉照心中暗骂了皇帝无数遍,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领下旨意。
能活命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而且交涉羌胡,她认为比说动皇帝会简单许多。
“燕家,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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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隐匿西山。
狭长幽暗的宫廷小路,被霞光衬得略显阴森。
燕玉照对这缭乱深宫很是排斥,紧紧牵着燕睿,大步流星的朝宫门方向走着。
想尽快恢复平定激荡的情绪,和找出昨日的首饰,拿去典当。
不曾想,刚凑近燕府大门,又听见其中吵吵闹闹的声音。
燕玉照停下脚步,仔细听着,里面一个幼稚的少年声音嘲笑道:“燕家那小子平日就是用这破桩子练武的?”
有人附和:“堂堂将门,也不嫌寒碜!”
燕府正院角落里有个练武用的木桩,唯一的主人就是燕烈。
燕玉照扭头看向燕烈,果真只看到一道残影。
月色下,燕烈又如一阵龙卷风似的窜进了燕府。
燕玉照拧紧眉头,对燕决燕睿道:“快进去,别让三弟惹出事来,他身强体壮的武术又高,刚蒙大赦,别——”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讥笑一声:“瞧瞧,有娘生没娘养的燕家小子回来了!”
燕玉照话锋一顿,在燕决燕睿错愕的目光下,扭头便骂:“**崽子你说谁呢?有种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