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托了狱警让我从后门走,我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更何况,万一他们还没解气,还打算报复我咋办。我拿他们权贵没办法,我的命贱,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还记得呢,施甜抱着狗站在我面前语气叫嚣道:「我的狗七十万,你爷爷一条贱命值几个钱?」我五岁的时候,我爹骑摩托车出车祸死了,我妈跑了。我就没爹没妈了,就一个爷爷抚养我长大。我身上吃的穿的,都是爷爷叠纸盒子、踩塑料瓶子、收破烂赚的钱。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爷就带我去市里住了,我们住在棚房下面,我爷说市里破烂多,赚得多。其实不是这个理由,而是爷想让我在市里读书。市里的孩子都有小发卡,我小时候不懂事,也闹着要亮晶晶的小发卡。那天,我爷在精品店门口转了五圈,走进去给我买了个小发卡。学校申请贫困生的时候,班主任帮我申请了,还让她儿子梁恭多照顾我。梁恭是全校第一,他偶尔给我讲题,我又聪明好学,成绩提得很快。我爷感谢班主任,他偷偷给我塞了钱,让我给班主任。班主任不要钱,我爷就主动去帮她扫院子。当时班主任住的是独栋,我爷扫院子,我就和梁恭在一边写作业,一边玩。班主任还开玩笑说:「你家小闺女真好看,真乖,以后咱们两家正好结亲家。」我爷立刻站直,紧张地搓搓手说:「使不得,使不得。」梁恭脸红得都不敢抬头,我傻笑了两声。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爷特意回了趟村子,他不让我跟着,我悄悄跟着。我看见他挨家挨户在人家门口磕头借钱。我爷对我是那么地好,我从小就决定读完大学挣大钱好好孝敬爷爷。那么好的爷爷,他就死了。大一的时候,我谈了男朋友,他叫施礼。我带他见过爷爷。爷爷说过,他是个好娃子,让我好好待人家。爷爷还说过,我是大孩子了,要有几件漂亮裙子了,穿得太寒酸,人家也看不起。所以,爷爷就背着我还去捡破烂。我说过不让他去捡破烂的,他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就是那年深冬,就是五年前。他背着蛇皮袋在公园被不牵绳的狗撞了。摔倒在地上当场昏迷,被送到医院。撞他的那条狗就是施甜口中那七十万的狗。被撞的当天,爷爷就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因为颈椎骨折并且脊髓损伤,爷爷瘫痪了。医院要交很多钱,我去找施甜要钱。她站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地说:「你就是我哥那个女朋友吧,没找我哥捞到钱,找我捞来了?「我的狗被那个老头子撞骨折了,我还没找你要钱。「你们一家都是贱命,死了活该。」我没忍住,我真的没忍住。那个时候我刚怀孕,身体虚弱,我和施甜扭打起来。施甜拿起了桌子上的刀划向我的脸。我们扭打中,我失手捅了他。我被报警抓起来了,我不走,我还有爷爷在医院,但是没人听一个凶手说话。我不停地喊着施礼梁恭的名字,我想让他们救救爷爷。他们两个却围在施甜面前,安慰着哭泣的施甜。被扣押的时候,我听说我爷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十五天出院了。然后他回家喝了百草枯,他死了。那天,躺在冰冷的地上,我流产了。我没有保住爷爷,也没有保住月份还小的孩子。我被关在监狱的时候,施甜来看过我,她凑到我耳边说。「我的狗一向很听话,你猜你爷爷为什么会被撞倒。」狗什么都不懂,但是人都懂,人的心太脏了。施甜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抢了她的哥哥,也可能是因为我和梁恭从小一起长大。是我害死了爷爷,如果我不和施礼在一起,施甜就不会害爷爷了。我一点也不听话,我不是乖宝,我是个垃圾。我不要漂亮的发卡,我不要裙子,我不要施礼了,爷爷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