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祁言打断我,「你以为这里还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怎么,嫌钱不够?后悔了?」
凑近了,我才看见他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几个吻痕。
那一刻,仿佛一块石头落地,忽略他那一连串刺人的问题,我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说:「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然后转身离开,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我看了看手机,画面仍然停留在我的那句「等等」上,祁钰没有联系我,我也没有开口问。
也许是她的玩笑,或是恶作剧,不过我都无所谓了。
我买下了A大门前的那家咖啡店,重新请人装修。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祁言的是,我一点都不喜欢白色,不喜欢白色的裙子,也不喜欢白色的栀子。
像是当初喜欢把手指甲涂成五颜六色后献宝似的伸到喻清面前一样,我从来都是个不平寂的人。
我把咖啡店所有营造舒适静谧氛围的物件撤下,工业风的墙壁上挂着唱片,不规则摆放的木质桌子上盛开玫瑰。
很红,很艳。
我享受着充实的日子,一点点看他们施工,一点点看着我梦想的店面建造起来。
比起过去三年里安静地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书,假装一个单纯女高中生的日子,现在的我更像回到了自己鲜活的十七岁。
毕竟恬淡的是于夏的人生,而连未之从来都不是安静的人。
不过同样的,这段时间里,祁言也没有一刻安静过。
我推给她的女孩叫吕宋,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模特,祁言最近似乎很宠她,带着她拍了不少杂志和广告。
不过这些都是从一些花边新闻,或是吕宋的朋友圈里看到的。
今天祁言给她买了只**版包包,明天祁言带她去了高档餐厅吃饭。
有时候我看见,看见了也只是划过,我从来不会去主动打探他的消息。
只是有一瞬我想起当初和祁言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们仿佛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他搭着我的肩,手指随意地卷着我一侧的头发。
他侧过脸,跟我说:「连连,你长得真好看,我送你去拍电影好不好?」
那时候,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抵抗的情绪,有个声音质问着他:为什么要把我推到众人面前?是为了让于夏看见?还是摆出一个赝品任人嘲笑?
但我只是勾住了他的脖子,撒娇似的皱起了眉头:「不要,只想让你一个人看见。」
过去三年里,我不工作,也没心思社交,祁言曾经有意要把我带到他交往的上流圈子里,可总是被我推阻拒绝了。
那些曾经或嘲讽或殷勤地出现在我面前的脸,都随着我搬出别墅那天,断了联系。
我本以为新店开业那天大概只有我跟几个**的大学生了,却没曾想还是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小连。」
他穿着西装,手腕上戴着昂贵的表,与我记忆里那个留着寸头,稚气未脱的少年格格不入。
「阿标?」我脱口而出。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喻清,就有多少年没见过林子标。
在那段校服岁月里,我跟他斗嘴、吵架。
打篮球赛被人使伎俩输了,他气不过去一拳挥了上去,最后又挂着彩趴在医务室的床上,喻清给他上药,我就背身过去使劲哭。
他拿过我的数学课本当枕头,醒来后捧着满是口水的书本兢兢战战给我道歉,从来没有准时到过学校的人苦着脸给我带了一周的早饭。
……
有些人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提醒你,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又在后来的岁月里,失去了什么。
而我再次清楚地认识到,在过去的七年里,我从未忘记过喻清,他像一本被我深深藏进柜子里的书,而林子标的出现,成了那把打开柜子的钥匙。
也是他,在学校的礼堂里,在漆黑的人群中,陪我共同看着舞台上那个熠熠发光的喻清,然后突然扭头对我说:「算了吧,连未之。」
算了?
怎么会算了呢,台上的少年身着正装,所有聚光灯都对向他,可只有我知道,他此时弹的,是我最喜欢的钢琴曲。
所有的回忆扑面而来,无数的故人乘着车从我眼前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