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妶呆呆地看着烟荷,秀眉轻蹙,哑着嗓子问:烟荷?
是,婢子正是烟荷!
烟荷激动不已,慌乱抹去眼角的泪珠,嘴里道:太好了,姑娘总算是醒了,府医说若再不醒,日后恐将有性命之虞!
不同于烟荷的激动,黎妶却出奇的冷静。
烟荷原本已经
如今是大靖几年了?黎妶灼灼地看着烟荷。
烟荷一愣:已,已是大靖四十一年了,姑娘,你莫要吓婢子!
黎妶*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真是重生了!
重生在了六年前,她十二岁,命运彻底被改变的那一年!
眼前的婢子,是娘生前亲自为她挑选的丫鬟,可惜最后,却在自己出嫁前夕意外死在了院子里。
最后,唯独剩了那包藏祸心的小蝶同去平南侯府。
放在腿边的拳头,微微攥紧了些。
妶儿醒了?温婉的声音传来。
黎妶猝然朝门口望去,是田毓!
她前世亲自扶上位的黎家主母,黎莺莺的亲娘!
如今嫡母已去,这偌大的右司职郎府,便是田毓这个唯一的妾室做主了。
明氏去世也不过一年,阖府上下仍是孝色,唯独田姨娘穿红着绿,极是鲜艳。
真是刺眼得紧。
而她身后,赫然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小蝶。
前世死前最后的记忆涌上心头,黎妶心底暗恨翻涌。
姨娘来了。心中轻呵,她撑起身子,软软地倚在桅杆上。
面色因病容而显得苍白,却别有一番惊心的美。
田毓咬了咬牙,不满她这般无礼举动。
小蝶,过来与我捶捶腿。
黎妶却合上眼,将田毓忘在了原处。
这样的黎妶还是头一次见,小蝶咬牙,目光在黎妶和田毓之间徘徊着,最后仍是选择了站在原处。
屋中一时静默。
小蝶自持拿捏着黎妶,尖着声音阴阳怪气道:大小姐好威啊,夫人来了,也这么冷落着?
黎妶缓缓睁开眼,看向小蝶。
自己撞枪口上来了?正好。
她是哪里来的夫人?我怎么不知道?此时,她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清丽,如今美人带怒,连尾音都带上了钩子。
如今娘孝期未过,我又尚在年幼,才暂且将中公大权交与田姨娘掌管,你倒好,认了个丫鬟做主子。黎妶嗤道。
田毓和小蝶的脸俱已涨成了猪肝色。
来人,把这等拎不清的下人拖出去杖毙。
小蝶陡然睁大了眼:你,你你,你敢
田姨娘不会介怀吧?我自来蛮横,打杀个没规没矩的下人,倒符合我这行事作风,也省得日后她又压在了姨娘头上。黎妶悠悠看向田毓。
田毓暗中咬紧了牙,面上愈发清和:眼下夫人孝期未过,府中不好见血,小蝶又是家生子,也宽容得些。
端的是四面讨巧的一番话,还拿了娘亲来压她。
黎妶莞尔:原来田姨娘还知道,府中孝期未过,姨娘便这般穿红着绿,未免太不将黎家的规矩放在眼里。
田毓面上一僵,张了张嘴,发现竟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二。
罢了,田姨娘说得也是,棒杀便免了,改一百个嘴巴子吧。看够了田毓的难堪之色,黎妶懒懒道。
小蝶求助地看着田毓,田毓却爱莫能助。
那一百个嘴巴,终究是落在了小蝶脸上,直把那张俏脸打得馒头似的肿。
黎妶倒是看得满意,一旁的田毓早恨不得将她撕了。
日后再有乱认主子的,也照管我来帮着*,夫人是夫人,姨娘,是丫鬟。黎妶倏然侧目,勾唇看着田毓。
田毓那点子没能收回去的恨尽数落在了她眼里。
怎么?莫非姨娘不满意?黎妶微侧下巴,玩味地看着她。
田毓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心头的怒意,只藏于袖中的手,仍是气得微颤。
岂敢,只是妶儿大病未愈,还需好好将养才是啊。田毓笑道,却不动声色地提起了她落水的一事。
烟荷一时面露惊慌之色,却听小蝶趁机道:正是呢,平南侯世子已经应了与姑娘的婚事,姑娘可以得偿所愿了!
一唱一和间,更在下人们面前坐实了外头的传闻。
黎妶轻啧一声,当真比戏园子里的戏班还要会演。
三日前,分明是小蝶故意告诉她,爹有意让她嫁与平南侯世子,撺掇她去看看未来的夫君是何相貌,却在背后将她推入池塘。
但在自己昏迷这几日,对外说是自己为了偷看平南侯世子才失足落水的。
偏巧那日只她一个丫鬟在身边,自是她说什么,旁人便信什么了。
是以,不过三日,整个上京城里便传遍了她小小年纪竟做出偷看外男的浪荡举动。
也是因为如此,前一世,司瀚承对她厌恶到了极点。
如今,却是又要故技重施了。
小蝶看着黎妶的神情,心内倏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我正要与姨娘说起此事,姨娘来了,也免得我再走这一趟。
黎妶勾着唇,漆黑的瞳仁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下孝期未过,不敢想成亲之事,况我对世子并无情意,还望姨娘替我推了这桩婚事。
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一时间,下人们的神情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不是说这大小姐是为了偷看世子才故意落水的么?
小蝶闻言更是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看了田毓一眼。
那些传闻都是她放出来的,眼下却被黎妶亲自反驳,岂不是计划功亏一篑了?
但凡黎妶说得委婉些,她都有法子圆回去!
该死!
黎妶环视屋内,将各自的神色尽收眼底,方才满意下来,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我也乏了,姨娘且带着丫鬟婆子们出去吧。
话落,便顺势躺回床上,烟荷忙不迭过来替她掖被子。
众人退去,黎妶微阖的眼骤然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早在这时候,小蝶与田氏已然这般光明正大了么?连打成了猪头都还忠心耿耿地帮着田氏。
前世她是有多瞎,竟然连这些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