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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发自鸿恩寺,足足燃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这背后几姓大族的互相倾轧,显然不是南家这种末流世家所能掺合的,于是火势一退,我阿耶便闻了风声,特地来山脚迎我们。

南家车马整装待发,将行于阔道之迹,却忽然被数十个甲士拦下。

我阿耶坐于前车,战战兢兢探出半个头:「敢问,诸位勇士何事前来?」

「我家郎君有话说。」

「你家郎君?」

正说着,后方行来一列整饬车队,俱都乌蓬金顶,四面垂纬,所驭之马俱为四足踏白之神骏,这连大邺上将军也未必收拢一匹的「乌云盖雪」,却仅为贵人拉车之用!

一根修白手指轻掀车帘,车中人仅露出一抹线条优美的下巴,清音琅琅:「琅琊王玙,特邀南大人叙话。」

对方每辆车辕上都有家徽,我阿耶自然也看到了,顿时受宠若惊:「郎、郎君请讲!」

「仆尝闻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若有为求仕途将子女货于高门显贵者,此举虽禽兽亦不齿。」

「南大人以为呢?」

玉吕清音,迢迢暗递,即便我和南夫人坐于后车也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与之咫尺的南大人呢?

话音未落,便见我那老父面红过耳,喏喏连声。

「是也,是也。」

王玙从不插手他族之事,这已是极严厉之敲打!

再看坐于我对面的南夫人,同样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一对揉着帕子的双手青筋毕露。

我脚底那如火舔燎的疼痛,忽然便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回家之后,南夫人果然不再提那日巴郡太守之事,而是紧锣密鼓地为南锦绣相看。

虽然她一力推崇桓五郎,奈何南锦绣一哭二闹三上吊坚决不嫁,她只好转而在其他世家中寻找中意的对象。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没错。

轮到南锦绣嫁人,南夫人不光要求对方是嫡子,还要求对方的母亲性情宽厚,唯恐女儿嫁过去受磋磨。

或许我小娘还活着,也会如此为我筹谋........虽然她自己也是妾,帮也帮不了什么。

这一日,南夫人自鸿恩寺便一直板着的面孔终于回春,还着小梅去街上买了不少果食,说要招待远道而来的贵人。

原是陈郡袁氏旁支路经滁州,正值嫡子年满十七,其母正四处寻找合适的世家嫡女,一见南锦绣便喜欢上了,当即追来南家下聘。

陈郡袁氏乃是望族,即便是旁支也算南家高攀了。

南夫人喜出望外,在客厅中放了纱橱,让女儿可以隔着轻纱朦胧看一眼,而南锦绣心下忐忑,便硬拉着我与小梅同去。

这位陈家子比起桓五郎的埋汰,自然要好上许多,甚至可以算得上貌美。

只是其身为男子,却剃面傅粉,唇上施朱,打扮得比一般女郎还要精致,未免叫人心下怪异。

南锦绣问我意见,我也和前几次一般敷衍。

「甚好,甚好。」

倒是我旁边的小梅忍不住了:「陈郎君,他,他脸上的粉能有一斤重........」

话音未落就被我踩了一脚,连忙补救:「这,这傅粉涂脂本是流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锦绣闻言,一双眼睛酸溜溜地睇我,似有无限哀怨:「若能作王郎的妾,哪个要做陈郎的妻?」

我:「.........」

在他们眼中,我能与王玙共度一夜,恐怕已然发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也因为这层关系在,父亲与南夫人并未惩戒我,反而将我视作无物,任我每天在府院中闲逛,好一阵子不提将我嫁人的事。

日子一滑,数月过去了。

转眼来到元宵节,陈家郎君邀南锦绣出去顽,也顺路捎上了我和小梅。

到了城中灯市,我连忙拽着自己的丫鬟下车,省得打扰那两人卿卿我我。

「女郎,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沿着长街向前漫走,在路旁的小肆买了两碗水引,便就地寻了一处小桌坐下吃。

小梅一边吸溜着面汤,一边朝我小声告密:「前两日我听郎主向夫人抱怨,说那太守明里暗里,数次向他要人,恐怕不能善了。」

「他还斥责夫人自作主张,没捞着好处不说,反倒招祸上门...........」

想也知道,王玙刚放话不久,即便父亲打定主意将我送人,也得徐徐图之。

我摇摇头:「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吃完一碗热腾腾的水引,浑身的寒气也被驱散了不少,我们互相陪伴着,沿着红联往灯市深处走。

只见长街之上,月满冰轮,灯烧陆海,红莲遍天,前方一个瘦长人影就站在不远处,朝我飞快挥手。

「女郎!」

「南家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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